李小禾盯著丈夫看了半天,眼裡浮上了一層薄霧,又再退了下去,最終無奈地揚了一下手——
“我這就去把飯菜裝好,一會兒你自已送過去吧,我就不跟你過去了,家裡有客,總得留個人守著。”
聽到媳婦兒應了,也不介意她不陪著自已一起過去,丁三鎖立馬高興起來,“小禾,還是你最知理。”
說完又覺得自已高興得有點過,伸手扯了下媳婦兒的袖子,“我知道你受了太多委屈,可那到底是我娘啊,你是個好媳婦兒。”
丁小白卻把手裡正鋪著的被子‘啪’地甩到了一邊,“成,你既然還想跟那邊打連連,我們也不攔著你,你說的對,那邊到底是你爹孃。”
“可要是因為你的決定,讓他們覺得那個親斷不斷沒什麼意義,又打著佔便宜的心思纏上門來,那你就回老宅跟他們過吧,我們不在乎跟你再斷一次親。”
這話說得太狠,丁三鎖聽得臉都白了,大手‘啪’的一下拍在了炕沿上,脖子上爆起了青筋,“我是你爹,你就是這麼跟我說話的?”
看到丁三鎖拍了炕沿,丁小白一下子就從炕上站了起來,瞪圓了一對大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視著他。
這回丁三鎖要想跟她對視,就必須得仰著脖子了,氣勢被閨女壓了下去,丁三鎖氣得手都有點抖了。
剛想開口罵上兩句,丁小白已經搶先出聲,堵住了他的嘴,“你是我爹又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跟你說話?”
“你還是先想一想,自已為這個家做過什麼吧,白吃白喝的人,憑什麼做我們的主,還要把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拱手讓出去?”
“現在的自由是我豁了命爭取過來的,你願意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蹂躪、欺凌,那是你自已的事兒,別把我們四口帶上。”
“做丈夫保護不了妻子,做父親保護不了兒女,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擺當爹的臭架子,對著那邊的人,你可是隻會屈膝服軟,對我們倒是趾高氣揚了。”
“你可別說你每天頭拱地地幹活養活我們,你是在為那一大家子人賣命,他們吃飽喝足了,我們可還餓著肚子呢。”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你這個兒子的名頭在,她又憑什麼欺負我們?我們又憑什麼受著?”
“你要回便回,沒人攔你,這個家沒了你,或許能過得更好呢,起碼孃親不會再隨便被人扇巴掌,我們也不會無故地被打罵。”
丁三鎖的臉從煞白一片,瞬間變得一片血紅,大女兒的話,讓他羞愧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咱家現在的一粒米、一滴油都是我賺回來的,誰家八歲的丫頭,大冬天穿著露腳趾頭的鞋子爬雪山、挖炭窯、砍大樹?跟我擺譜你也真好意思。”
“讓你送菜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你要當孝子沒人攔著你,但你要是再連累到孃親和弟妹,繼續讓他們受苦,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一臉凜冽的大女兒,讓丁三鎖無言以對,要不是知道東屋裡有客人,女兒刻意地壓低了聲音說這些話,他真是要直接撞牆了。
可聞著屋裡飄得四散的香氣,丁三鎖到底還是不甘心,“二丫,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你爺爺、奶奶,沒有他們就沒有我,也沒有你。”
“雖然你奶對我一直不算好,但好歹也把我養這麼大了啊,哪有兒子吃香喝辣,卻置長輩不顧的,沒有這個理兒啊?”
丁小白笑了,“是啊,你是兒子,一心惦記長輩沒錯,可你想沒想過,你要孝順的長輩,是一般的長輩嗎?”
“他們吃香喝辣的時候,可管過咱們一家五口人的死活?你跟孃親流血流汗當牛做馬的時候,他們可曾憐惜你們一點兒?”
“全家的田地都是你和我娘在種,那邊十幾口人躺著吃現成的,可偏偏吃不飽的也只有咱們家,這是親爹親孃能做出來的事嗎?”
看著這樣的丁三鎖,丁小白也沒了耐心,這樣的人就活該被欺負,一身的軟骨頭,她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說了你也不明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誠不欺我,我就不該試圖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不會擋著你送東西,更不會攔著你孝順,我只是提醒你一聲,一旦你又把他們的貪婪勾起來,那你就一個人承受代價吧,我們不會再奉陪。”
說完扯了孃親一把,“娘,咱們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天上不會掉餡餅的,咱們可沒工夫操這些閒心。”
扭頭又衝嚇得躲到牆角的兩個小傢伙招了招手,“大壯,小朵,過來睡覺了,看誰睡得快,明天還有糖人吃。”
兩個孩子看看爹爹,又再看看姐姐,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聽了姐姐的話,跟著姐姐能吃飽啊,跟著爹爹只會餓肚子,還要時不時地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