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丁小白父女來家裡借東西,里正倒是半點沒打喯兒(沒猶豫),知道他家裡啥都缺,立馬就應了。
半坡村的生活條件擺在那兒,沒誰家特別有錢的,能這麼侃快地把銀錢借給一無所有的丁家,只這一點,丁小白對里正一家就感激不盡了。
借了東西當然要寫借據,里正一家人客氣地推辭著,又沒借多少錢,鄰里鄰居的,未免太見外。
丁小白父女倆卻是相當的堅持,說如果不寫借據,這銀錢就不借了,至此,里正對丁家父女更是高看了一眼。
里正研了墨,提了筆剛要寫,就被大孫子給擠到了一邊兒去,“爺爺,你說咋寫,我幫你寫。”
丁平安今年十歲了,是里正的大孫子,丁富貴的大兒子,前年送去了鎮上的私塾,現在是家裡認字最多的人。
有大孫子幫忙,里正當然退讓到一邊,他只粗淺地認得些常用的字,跟大孫子比起來還差著些。
可當年正是因為他認得幾個字,才當上了村裡的里正,要知道,那時候滿村子就他一個認字兒的。
想想當年自已家裡窮得過不下去,簽了五年活契給人當小廝,機緣之下學著識了些字,倒讓自已的處境有了改變。
所以他才儘可能地讓兒孫也都認些字,現在自已有能力供孫子唸書了,也算是沒有愧對祖宗吧。
看著孫子站在桌前一筆一劃地寫借據,里正的一張老臉都要笑出花來了,既驕傲又開心。
而丁小白看著丁平安略為青澀的字型,心裡卻是感慨了一下,琢磨著怎麼才能把自已識字的這份能力明正言順地拿出來用呢?
前世她是學過毛筆字的,自然對繁體字不陌生,但只學了三年多,工作太忙,也就放下了,所以筆體比丁平安也強不了多少。
看著爹爹沾著紅泥印了手印兒,丁小白拿起借據,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後一臉羨慕地道——
“平安哥,你可真厲害,會寫這麼多字呢!”誇得丁平安紅了臉,悄悄地往後挪了一小步。
丁小白就又轉向里正,晃了晃手裡的借據道,“三爺爺,您能讓平安哥教我弟弟認字嗎?”
沒想到女兒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請求來,把丁三鎖嚇了一跳,這時候的讀書人可是了不得,哪能隨便教給別人啊?
何況里正叔是花了銀錢供孫子讀書的,聽說一年的束脩加日常筆墨紙硯的花銷,差不多就是家裡用度的一半還多了,人家憑什麼教你呀?
“二丫,別胡說……”丁三鎖趕緊出聲攔著,就怕閨女不知道輕重,讓里正叔一家厭煩了。
哪想到丁小白根本沒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跟里正說話,“三爺爺,我想讓弟弟學認字,只是他還小,我捨不得他每天往鎮上跑。”
“想著每天等平安哥下了學,我把弟弟送過來,讓平安哥教他幾個字,等他大些了,我也送他去鎮上私塾。”
“三爺爺,我不會讓平安哥白白付出辛苦的,以後平安哥的束脩我家出一半,也不會佔用他太多的時間,每天只要教兩刻鐘就好,您看看可行?”
每年二兩銀子的束脩,即便里正一家是全村收入最好的人家,可也是很大的一筆負擔呢,有人願意平攤一半,當然是好事。
可自家孩子也才剛唸了一年多的私塾,怎麼好意思去教人家,還收人家的束脩呢?里正可沒這個臉。
“大壯要是真想學,你就帶他過來,平安做功課的時候直接就教了,也不耽擱什麼的。”
“束脩這事可千萬不要再提了,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受得起,教大壯就當是複習功課了,不費啥事兒。”
丁小白要的就是這個承諾,她能跟著過來才是最重要的啊,立馬把一雙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那可就多謝三爺爺了,我會每天晚上帶大壯過來學習的,不過平安哥既然當了先生,我總得付些銀錢……”
不待丁小白說完,三奶奶已經出聲打斷了她,“二丫頭,三奶奶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可咱們兩家只隔了堵牆,說這個就外道了。”
“別說平安不一定教不教得好,就算真能教得好,也不費他什麼多餘的事兒,不過是多說兩句話,多寫兩筆字罷了。”
丁小白還要再說,三奶奶已經推著她出了門,“就這麼說好了,你要是非要給錢的話,那我就不讓平安教大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