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平時,這種在人情上爭高下的事兒,佟大彪是最不屑於做的,他一向靠拳頭說話,憑著義氣走天下,可事關小白姑娘,那就不一樣了。
“老張,你說你這禮物一直備著,那也應該有好幾年了吧?這鹹鴨蛋、鹹鵝蛋的,還不得齁死人吶!”
“還有你媳婦兒繡的床帳、被面兒什麼的,再好的料子擱上這麼多年,顏色怕也不新鮮了吧?”
佟大彪這話說的也太酸了點兒,隔著幾里地都能酸倒牙,任誰也聽得出他是在找茬兒,張東澤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我說你怎麼就不知道說點兒好的呢?大彪,咱倆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是那麼缺心眼的人嗎?”
“鴨蛋、鵝蛋我娘一直在醃,隔上三兩個月,我娘就會給換一罈,床帳和被面兒、枕套,也是每年一套新的。”
聽到張東澤一家能把事情辦得這樣妥帖,佟大彪不得不偃旗息鼓,敗下陣來,論起用心,他確實比張東澤差了太多。
突然就意興闌珊,不願意再跟張東澤扯閒篇兒了,扭身繼續去裝木頭,幹活兒他可比張東澤拿手,一樣能表達心意。
等到張東澤親手把禮物交到丁小白手上,丁小白也是感動不已,太出乎意料了,她沒想到離開槐樹鎮這麼久,還能被人惦記著。
當年她去幫秦龍飛建炭窯,更多的是迫不得已,是解決自己的難處,並不是不求回報地要幫助對方。
可她到底是盡心盡力,無意間種下的善意的種子,還是被有心人記在心裡這麼多年,倒是讓丁小白慚愧了。
這些幾年如一日記著她好處的人,真要說起來,當年對她也是有幫助,甚至是有恩情的,並不是她單方面的付出。
她卻並沒有把人特別放在心上,剛才就沒想著特意去見一見,可見在心性的寬厚和純淨上,便已落了下乘。
好在對方並不介意她的疏漏,她還有機會彌補,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在一來一往之間才越發深厚。
“張伯伯,我也給奶奶和伯母帶了禮物,等過兩天我正式過去拜訪的時候,再把禮物給您帶過去。”
“今天忙著收貨,原打算不驚擾您的,沒想到張伯伯還特意趕過來送我禮物,謝謝!今晚回家,您一定要替我謝謝奶奶和伯母。”
雖然撒了個小謊,於心難安,卻是善意的,而且此時心中的這份感謝,丁小白是實打實的,半點兒不摻假。
張東澤趕緊搖頭拒絕,“我知道姑娘您現在特別忙,手上都是些大事兒呢,就別特意抽時間來看我們了。”
“我會把您剛剛的話帶給我娘和我媳婦兒的,她們一定特別高興您收下了禮物,了了她們多年的心願。”
“我就不跟著車隊去村裡了,有大彪跟著我很放心,您也知道他,虛頭巴腦的事兒不會幹,下力氣可是一把子好手。”
沒想到張東澤臨走,還沒忘了跟小白姑娘誇自己一把,佟大彪不僅為自己之前的小心眼兒有點兒不好意思。
丁小白自然也看到佟大彪溼了衣裳,還有那一頭一臉的汗水,只不過還沒倒出功夫說感謝呢。
再說以佟大彪的性子,如果因為他多出了點兒力氣就說感謝,他八成還會覺得自己跟他生分呢。
所以丁小白是想著,等過兩天再去看他時,選一件好點兒的首飾給佟嬸子做見面禮,又實在又貼心。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是萬萬沒想到計劃沒有變化快,她差一點兒就連再見佟大彪一面兒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時,丁小白和佟大彪因張東澤這句話四目相對,還沒來得及表達點兒啥呢,張東澤已經揮手告別了。
“炭場那邊也離不了人,孟管事出門聯絡新客戶了,大彪跟著你,我就得趕緊回去看家了,小白姑娘,咱們下次再!”
也不等丁小白再說什麼,張東澤抬手示意著車隊啟程,他自己則頭也不回地一溜小跑回了鎮子。
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丁小白有些哭笑不得,這是怕自己嫌棄禮物,會還回去嗎?
丁小白也沒追著回前車,而是就近坐上了一輛馬車的車轅,佟大彪也趕緊跟著坐了上來。
一邊是為了護著丁小白,一邊兒也護著包袱裡那壇鹹鴨蛋,雖然不值多少錢,到底是老人家的一份心意呢。
不說一路上兩個人閒聊著分開這些年的大小事兒,就說浩浩蕩蕩的車隊,因為裝著粗沉的木料,緩慢地行進著。
到家的時候已近傍晚,丁三鎖和李小禾還像從前一樣,女兒回來晚了就擔心,早早地就在村頭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