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眾人正在對碧荷“三堂會審”,但碧荷尚在吞吞吐吐言語糾結之際,還未審出一個結果,另一邊的太醫院便先行傳來了訊息:
“啟稟太后,臣等查出,在半月之前,賢妃娘娘曾從太醫院取了一錢麝香,卻並未記載用途…”
太后剛問出是有人指使碧荷栽贓嫁禍,如今太醫院又得了訊息,說李茉從太醫院取了麝香。
且半個月前,恰好是德妃查出有孕的時候,故一時間,眾人的目光盡數聚集到了一旁跪在人群當中的李茉身上。
“碧荷!”
也正在此刻,翠竹驚恐的喊聲猝然在殿內響起,於是眾人齊齊回頭,卻見碧荷手持著支銀簪高高揚起,簪尖冒著滲人寒光,正對準她裸露在外那一截雪白的脖頸。
大概是真的下了狠心,她的動作乾脆而利落,直衝著頸上動脈而去,電光火石之間,根本無人來得及反應阻止,只能看著她親手將簪子送入頸內,又狠狠拔出。
瞬間鮮血四濺,朵朵〖王安〗花盛開。
然而碧荷的神智卻並未如此消散,她徑直朝著素婉腳邊倒下了身子,那隻沾滿鮮血手鬆開已然髒汙的銀簪,轉而握上了素婉的衣角。
被穿透的頸動脈還在不斷往外噴湧鮮血,碧荷的神情因此充滿了痛苦,她抓著素婉的衣角,想要借力朝她爬去,奈何周身的力量早已流失殆盡,根本無法支撐她的動作。
她張著嘴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從她口中,始終只能發出一種可怖的“咕咕”聲,其中偶爾夾雜著幾個破碎的字眼:
“娘…娘…對…不…救我…就地…地…”
隨著血液的不斷流失,碧荷眼中唯一的光芒也漸漸消散,她那溼漉的頭髮上,早已不知浸透的究竟是水還是血。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也越來越淺,她的眼睛始終大睜著,但頭卻漸漸垂了下去,直到再無絲毫生機可聞。
李樂雖有些膽怯,但還是硬著頭皮首當其衝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探了探碧荷的鼻息,然後連連倒退了兩步。
“回皇上,已經沒氣兒了。”
“啊!——”
宮中那些老實點的妃嬪宮女,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如今一聽說碧荷已經是死了,瞬間便連連尖叫起來。
武睿跟太后的臉色倒是沒什麼異常,對於他們來說,在宮裡摸爬打滾這麼多年,這種場面,大概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不過素婉著實嚇得夠嗆,臉色發白,卻又不敢作出任何動作,畢竟她的衣角還被緊緊攥在碧荷手中。
雖然碧荷已經死了,但站在羅素的角度,還能清清楚楚看到她渾/圓的雙眼,那雙眼睛之中,似乎盛滿了愧疚與不甘,以至死不能瞑。
為了躲避這般目光,羅素強忍著心中的恐懼走上前去,將碧荷抓著衣角的手指一一掰開。
剛死的人,身體還是熱的,軟的,摸起來與活人並沒有什麼兩樣,但羅素而言,這般觸感,就像附骨之疽,噁心至極,揮之不去。
終於,羅素一鼓作氣,奮力將衣袖從碧荷指中扯了出來,然而,那衣角上卻早已染上了濃重的血痕,五個血指印毫無遮掩地映入羅素眼簾。
似乎她的五感在此時才被開啟,一股難聞的血腥味夾雜著泔水的酸臭味一同湧入羅素鼻中,她喉尖瞬間因此湧起一股強烈的酸意,臉色也頓時變得蒼白而驚恐。
碧荷栽贓嫁禍,差點害了她們一宮性命,她確實有恨不得她去死的想法,但當她真的死在這裡,死在自己面前,羅素只覺得可怖,完全生不出半分快/感。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對死亡,目睹生命逝去的整個過程,其實不過是一瞬之間。
“去查檢視,碧荷在宮外是否有個弟弟,還要查查,近期都有誰曾與她弟弟接觸過。”
“是!”
太后此令一下,羅素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碧荷口中說的,除了“娘娘對不起”,另外一句,不是“救我”,而是“救救我弟弟”。
原來…是有人拿了她弟弟作為要挾,可是那個人是誰?跟麝香有關,難道是李茉嗎?
李樂跟在武睿身邊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眼力見著實無人可比,太后下個令的功夫,他便已然找了兩個小太監過來,動作粗魯地將碧荷的屍體拖了出去。
羅素突然又覺得,碧荷這樣死了也好,擔上謀害皇嗣的罪名,即便她活著,怕也是要受萬般折磨的,那倒不如這樣來的痛快。
只是那地上的血跡,一時半會兒怕是清理不乾淨了,不過這樣也好,就當是…殺雞儆猴。
太后倒也不含糊,碧荷的死,絲毫沒有影響“案件”進度,方才是碧荷,下一個,就該是李茉了:
“賢妃,輪到你了,你怎麼說?上來跟皇上皇后還有哀家解釋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