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人數多,野物更多,況且屍人強闖玄陣,又被法陣之力卷沒了不少,就算踏出玄陣之外,也所剩無幾,再加被野物瘋狂爭相撕扯,竟是沒一隻可行到義莊院牆五丈之內,滿地俱是腐皮爛肉,斷肢殘臂,臭氣熏天。
陽有儀等人雖看得肚中翻滾,反胃不止,但也知此時只要風樂簫音不停,他們就暫時性命無憂,只要屍人上前不得,義莊就多一時的安全,幾人心中大定,瞧得久了,計天嶽竟然還能哈哈笑出聲來。
凌雲霄苦著臉道:“你這漢子,我都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你竟然還有心思大笑?”
計天嶽收聲正色道:“身為軍士,行軍打仗,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何況這些死物早成了異類了,非我同類,有什麼不能笑的?”
凌雲霄嘆了聲氣,轉過身子,不再看那些慘烈之極的景象,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怎麼瞧都還是人身人體的,一下子裡還真轉不過彎來,還是不看為妙。”
陽有儀一直注意著那具屍兵,此時眼見能夠行來的屍人已經越來越少,已經不足為懼,當下道:“趁著風兄弟簫音還能制住那些兇物之時,我們須得尋個法子,將這具屍兵滅了才行,我恐遲則生變。”
凌雲霄道:“還能有什麼法子,這傢伙數百年不死之身,都快要得道成魔了,此時硬是不過來,我們也拿它無法。”
陽有儀笑笑,稍加沉思,開口道:“它不過來,我們不會引它過來麼?”
凌雲霄大驚,轉過身子望著陽有儀愣神半響,方道:“師哥,你意思是我們出陣,用本身生氣引它過來?”
陽有儀嗯的應了聲,沉聲道:“此法如何?”言罷一一掃過三人臉龐,徵詢他們意見。
凌雲霄小聲嘟嚷道:“好是好,可引過來了又能怎麼樣?”
陽有儀右手一伸,在他腦門上就是敲了一暴粟,瞪眼罵道:“小三,你膽子怎麼越活越小了,四人打它一個,還怕打它不過麼?再說若不險中求勝,一會其他屍兵趕到或是風兄弟突有什麼不支,制不住這滿地的兇物,只怕形勢更糟。”凌雲霄苦著臉揉著額上痛處,不敢再出聲。
陰計二人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甚是有理,互相對望一眼,計天嶽面色堅毅道:“只能如此了,咱們就這麼辦吧!”
陰無極也道:“師哥,我聽你的。”
陽有儀點點頭,望向凌雲霄不語,凌雲霄給他瞧得心底發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師哥,瞧我作甚?”陽有儀又伸起手來,凌雲霄忙忙雙手擋在額前,忙不迭道:“會意會意,咱就這麼打出去,殺他個唏哩嘩啦的。”
陽有儀笑罵道:“小兔崽子!”話聲中,一轉身已是大踏步邁出八卦陣外,幾人忙忙隨他身後也步了出去。
幾人站在法陣外沿,齊聲朝那屍拼力吶喊,邊喊邊跺腳揮舞雙手,造出大動靜來意圖引起那屍注意,想不到那屍卻不為所動,兀自遠遠站立著不聲不響,凌雲霄朝風樂喊道:“老風,叫這些狼崽子咬它,咬它!”
陽有儀厲聲喝止道:“小三,你幹什麼?我們自幹我們的事,莫去擾亂了風兄弟的心神。”
屍兵所站之處,卻是狼群屍人糾纏正凶之地,幾人自然是過去不得,若引它不來,幾人還真無法可施,正急得無奈間,卻聽岑二在牆頭上喊著道:“幾位英雄,你們瞧我的。”原來這傢伙待在院中,耳中聽得外邊鬥得乒乒乓乓熱鬧非凡,苦等卻沒一隻兇物闖入院中,忍不住爬到牆頭上觀望,正見著幾人在外邊無計可施之時。
計天嶽轉頭罵道:“你個兔崽子,趕快滾回院子中,莫要添亂。”
岑二呵呵一笑,也不理他,撩起左手袖子,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刃,稍一遲疑,已是手起刀落,刀尖划向左腕,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飛噴而出,頓時將他整個手腕染成紅紅一片,順著手腕滴撒在牆垣之上,岑二眉頭緊皺,牙關咬得格格作響,也不顧它,任它自流不停。
下邊眾人瞧他如此所為,無不為之變色動容,已有數人爬上牆來,爭著為他包紮,他卻將人一一推開,揚起傷手嘶聲道:“畜生們,這是啥?這是活人之血啊,你們想要吃,儘管來吃吧,哈哈哈……”仰天發出一陣長笑,眾人一起使力,將他拉扯了下去。
計天嶽呆立半響,不由讚了聲道:“好漢子!”心中豪氣大增,轉過頭去盯著那些死物,哈哈一聲大笑,大聲言道:“此處個個是好漢,沒一個是孬種,你們這些異界死物,休想猖狂,一會兒待爺爺一個個把你們送回你們該去的地方去。”
這股生人血味一起,若是生靈,自是聞它不見,但死物對此卻甚為敏感,那屍兵嗬的一聲長嘶,雙腳一抬,就朝此處踨躍而來。
那些屍人更是陰呼連連,腳步加急,也想往裡衝來,不單如此,聞到新鮮血味,本以受控的狼群和蝠群也有些失控起來,已有數只野物停下撕咬屍人,轉過頭來,鼻翼顫動,似在嗅別味源所在。
風樂簫音加急,簫聲高亢,直上雲霄,那些行將失控的野物又重轉回頭來,阻住那些拼力想往裡衝闖而來的屍人,風樂眼見又將野物堪堪制住,唯恐還會生變,在簫音中又多加了一分力,使野物更為瘋狂,那些屍人想要往前,更是不能。
只是屍人聞到血腥,也是失了方寸,在血味刺激下,不再似方才那般對障礙物不聞不理,嘶聲狂吼中,雙手連出,抓到什麼就是撕扯什麼,場面一片混亂不堪,不斷有屍人被惡狼兇蝠咬得支離破碎,也不斷有野物被屍人撕扯個粉碎,到處腐肉白骨橫飛亂濺,各種肝臟汙物更是拋灑得滿地都是,人間最恐最烈之慘像,莫過以此了。
屍兵滿嘴陰寒白氣,陰嚎著往前急躍而來,嘭嘭跳躍聲,震得幾人心中陣陣發寒,眼瞧它奔來已近,計天嶽大喝一聲,將那火柱橫抱胸前,用力一掄,就朝急踨而來的屍兵胸腹間掃去,這一掄,可是用上了計天嶽生平力氣,不可謂不力大勢沉。
只聽嘭的一聲,木柱實實在在砸在屍兵身上,火屑四濺,粗大木柱竟被屍兵撞成兩截,一頭劃成一道長長的火弧線,遠遠落到屍人群裡。計天嶽直感雙手震得發麻,一股大力自木上傳來,擊在他胸間,使得他喉頭髮甜,一股鮮血就想要噴喉而出,腳步不由一陣踉蹌,便要栽倒在地,陽有儀眼見他情勢不妙,早提步趕來,一把扶住了他,計天嶽藉著陽有儀相扶之力,勉力站住,雙牙緊咬,硬是將那已到了嘴邊的鮮血又咽了回去。
那屍兵身子與木柱相撞,將木柱撞斷,似乎一點也無礙,腳步不停,來勢不減,便朝牆上躍去。它這一躍是從遠處急奔而來,借力一躍,跳得甚高,九宮八卦陣處於牆根地下,威力竟是卷擊它不到,眼瞧著它就要越過院牆,眾人齊聲驚呼。一條身影從旁斜斜掠來,躍至屍兵身後,伸出雙手,一把扯住屍兵那滿頭長髮,反身將長髮拉扯到自身肩上,口中大吼一聲,竟在半空中使出蒙古摔跤之法,屍兵身在空中,雙腳懸空,無處著力,也和一般重物毫無差別,蒙古摔跤之法,使得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屍兵再重,竟也被那人拉了回來,摔翻過頭頂,一人一物齊齊摔跌到地上,轟然聲中,直掀起滿地塵灰。
凌雲霄掠了過來,一把扶起那人,攜著他遠遠退了開去,遠離那屍,以防屍兵翻身起來定然遭到不測,兩人退至九宮陣內,依牆而立,那人面色蒼白,胸口不停起伏喘著氣,正是輕身之法甚好的陰無極。
屍兵嗬的一聲,直挺挺從地中立了起來,這一摔似乎也將它摔得有些發懵,繞著原處蹦了兩圈,不料此處正是九宮陣的外沿,它不轉還好,一轉之下,其中一腳竟踏入九宮奇陣之內,只聽嘶的一聲,一股糊味傳起,金光一閃,又將屍兵遠遠摔了出去,跌入狼群之中,又是壓死了不少的惡狼。
那屍才一觸地,立馬立起,嘭嘭又向前躍來,碰著玄陣,又撞飛了出去。它無思無想,只知聞著血味而來,不斷被玄陣擊撞出去又不斷返身躍來,如此反覆不休,身上衣甲早被玄陣燒颳得七零八碎,露出那黝黑乾澀的骨體來。
陽有儀瞧在眼裡,心中頓生一計,轉身躍回牆內,也不理會眾人驚詫的目光,徑直奔入到一處偏堂之中,從一堆雜物中搜尋出兩罈子的菜油,那是老劉頭平日裡備著造飯的物事,當下一手一個,提著又奔了回來。
計天嶽幾人一瞧之下,已是心中明瞭,凌雲霄嘴裡嘖嘖連聲,由衷稱讚道:“大師哥不但功夫好,腦子也轉得快,你是打算火燒屍兵吧?這法子妙得很,我們怎麼就想不到呢。”
陽有儀緊盯著那反覆衝撞而來的屍兵沉聲道:“法子是好,能不能奏效還是另一回事,畢竟這幾近千年的妖物,到底燒不燒得死它,還得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