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我的故事嗎?會記得我的故事嗎?
天色由一點淺藍慢慢變橙,變紅。這個黑夜是多麼漫長,那一點點光亮的一點點增強就是多麼勢不可擋,令人歡欣和愉悅。
看著這紅霞,這光亮,一種眼淚的衝動翻騰倒海的在瀕死的陳道沁心中不斷地翻滾,奔騰著。
晏錦也從他疲憊的臉色退下來,這副皮囊的本來面目,早已是一個鬚髮盡白,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已經以一個尋常人的身體活了一百二十多年。
害怕見到陽光,害怕看到早該入土的自己,害怕看到燦爛和生機,同時又極度的孤獨,極度的苛求人世。
他下意識輕輕抬了抬手,想為這一大片空曠地帶增添些什麼,同時又輕鬆的哂笑自己的行為。
黑色的花朵於這樣的情景下該是多麼多餘,就像他殘留的這口氣一樣。
更可笑的是,他轉了轉眼睛,發現自己什麼都沒種出來。
“喂,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身體裡,晏錦還是一臉瀟灑,戲謔地調侃。
他沒有回話。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果決,他應該知道我只會受他不到一半的傷,所以才刺自己的胸口。”
“這麼說來,他之前能不死而傷到你站不起來,確實是生命力頑強了。”
“你怎麼不跳腳罵我,這可不像你了。”
“已經到這個關頭了,還罵你幹什麼,我想罵你的多了去了。”
“再者說,如果我不知道你的盤算,不認可你的胡鬧,也不會陪你這一場。”
晏錦的身影開始飄忽閃現,越來越透明,陳道沁聞言和他默契的相視一笑。
“不得不承認,你各方面都比我強多了。”
“可是我不想承認,我真的非常非常羨慕你,就像你羨慕我一樣,你所短暫得到的,我永遠……”
隨著話語聲越來越低,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陳道沁因為死亡降臨而格外清明的頭腦也開始模糊,旋轉……
“累了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活潑地問,同時輕輕拉起他的手。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這麼多年,連我的名字都沒有提起過。”
她有些嗔怪地再一問。
“我……”
他看著眼前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感覺熟悉又陌生。
他當然沒有一刻忘記,只是他特意不提,也不敢提。
“懷抒……”
“這朵花是送給我的嗎?好漂亮,這麼漂亮的紅色我從來沒見過。”她另一隻手拿過他手中的花,仔仔細細地端詳著。
“你怎麼哭了?”
陳道沁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雙臂抱住了她,有著人的體溫,面板的感覺……
就這樣抱著吧,直到意識完全消退為止,花朵還是日思夜想的人,都是最大的恩賜了。
畢竟死後的世界,可是什麼都沒有啊。
“道沁,記住這一刻,就是屬於我們的美好結局。”
這個聲音變得成熟溫柔,更像是展露自我後的徐懷抒。
“好。”
短暫而又永恆的溫暖裡,這副身軀終於得以消失在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