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茲勒離去之後,伊比斯城也隨之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街道上的惡魔和魔鬼們迴歸了自己的生活,各自忙碌著;莊園裡的大人物們也紛紛沉寂下來,不再對外界施以任何關注。
但這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在黑石搭建的酒吧中,惡魔們低聲議論著先前天空的異象,揣摩著那條黑龍、幻夜與阿撒茲勒間的關係。他們互相打賭吹噓,每個都說自己手裡才掌握著最不為人知的辛秘。
昏黃黑暗的角落裡,魔鬼們則匯聚起來,分析局勢,思考對策。有商人預感到什麼,開始打聽訊息、屯積貨物;有殺手感知到了危險,匆匆前往僱主那裡,準備取消自己的任務。
而這些都只是真正暗流洶湧之下的細枝末節,那些沉寂許久的大人物們,地獄往昔的榮暗(榮光在地獄的說法。祂們紛紛離開自己的居所,開始頻繁的集會,或是互相聯合,或是準備站隊。
不過對於幻夜的眾人來說,他們反倒像身處風暴的正中央的幸運兒,沒有被這即將愈演愈烈的狂瀾波及到絲毫。
至少現在,鹿欣、唐嘉宇和林濤都不約而同的想要出門,去好好逛一逛這座前所未見的,屬於魔鬼的城市。
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鹿欣和林濤一隊,先在城裡的商業區逛逛。赫菲勒為他們指出了伊比斯城最繁華的地段,那裡的治安良好,而且有阿撒茲勒的事先交代,怎麼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至於唐嘉宇,他打算去的地方相對偏僻,因為不放心,所以赫菲勒表示他將和少年一同前去,以免遇到什麼意外。
幾人約好,在午飯的時間於商場那裡碰面,再一起行動。
此時他們已經從赫菲勒那裡得知,現在正是地獄裡的清晨,外面昏黃的光會逐漸亮起來,為嶄新的一天拉開序幕。
作為其他秘所來到地獄的重要外交人員,在出行方面,阿撒茲勒自然也不會讓他們步行。當三人計劃完畢,走出俱樂部大門的時候,兩輛漆黑的跑車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純黑色烤漆的車身,燃燒著淡青色火焰的車輪,還有位於引擎蓋上那個黑金骷髏頭的裝飾,這彷彿富豪版惡靈騎士的座駕所透露出來的就兩個字:氣派。
不過由於專車的回頭率過高,唐嘉宇斟酌之後還是決定,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半條街道的時候讓司機停車,他在和赫菲勒一起走過去。
很快,一人一魔就站在了那家處處充斥著現代化氣息的“靈魂補給站”的門前。
早在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這間位於中城區的店鋪就引起了唐嘉宇的注意。倒不是因為老闆娘那充滿挑逗和暗示意味的姿態,而是她手中拿著的那臺老式收音機。
那種詭異又熟悉的感覺,始終環繞在少年的心頭。哪怕只是驚鴻一瞥,卻像夢魘般揮之不去,驅使著他不由自主地再度來到這裡。
走入店鋪內部後,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寒冷的氣流。這間屋子內的冷氣馬力全開,冰櫃上都結著一層霜,跟外面灼熱的街道對比,就像從沙漠裡突然闖進了冰窖。
唐嘉宇心中不詳的預感愈加強烈起來。上一次他進入這樣一個冷氣不要錢,滿地都是冰櫃的地方的時候,那裡的名字還叫做冷鮮庫。
“呦,好久沒有看到人類來我的小店了,倒是有些懷念。”
嬌媚的聲音從櫃檯後傳來,那身材修長的女惡魔扭動著軟若無骨的細腰,上半身慢慢滑上桌面。她輕輕地笑著,一根纖細的手指點向面前的少年。
“歡迎來到靈魂補給站,這位英俊的小哥哥,你…想要什麼樣的靈魂呢?”
但沒等唐嘉宇做出回應,赫菲勒已經皺起眉頭,擋在少年前面,他面色嚴肅地盯著這個惡魔,呵斥道:“魅魔,收收你那壞習慣,這不是你該碰的客人。”
“哼,無趣的傢伙。”
老闆娘這麼評價,她低下頭,慢慢坐回先前的椅子上,嘴角卻勾起一道微不可見的弧度,說道:“既然這位大人開口,那小哥你還是自己看看為好。
“有什麼滿意的就和我說一聲,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只屬於你的折扣。”
“……”
唐嘉宇默默後退了兩步,然後看向赫菲勒,問道:“這裡是專門賣靈魂的地方?”
“對,靈魂是地獄的硬通貨之一,地位有點像人類世界的黃金。”赫菲勒解釋道,“和很多人類想象中的情況不同,地獄並不是一個[收納]死去惡人靈魂的地方,我想你這一路上也沒有看到什麼以靈魂形態活動人類,對吧。”
唐嘉宇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根據他的所見所聞,他所在的地獄,的確和神話故事裡還有傳聞中的大相徑庭。這裡非但不是混亂與罪惡的樂園,相反擁有著極為完善的秩序。
“很多人都以為,惡人死後下了地獄,就會在這裡定居下來,成為地獄的公民。再不濟也是作為囚犯,在這裡接受責罰。”
赫菲勒繼續解說道:“但事實並非如此,地獄屬於魔鬼和惡魔,居住在這裡的主要種族眾多,但從未包含惡人的靈魂。
“他們的身份地位,更接近一種源源不斷地被輸送往地獄的稀有資源,是商品,是貨幣,是燃料,甚至是某些種族的食物。
“不同的靈魂,其品質也不盡相同,價值自然也有極大的差異。供給作為地獄之火燃料的靈魂是質量最差的,通常來源於那些罪大惡極之人,而像這樣的店鋪裡售賣的,則通常是具備異常天賦的幽靈,或者靈魂擁有一定特殊性的存在。”
介紹完這些後,似乎是為了照顧唐嘉宇的情緒,赫菲勒猶豫片刻後又湊到前者耳邊,低聲說道:“地獄靈魂的主要來源是魔鬼的契約,他們是最遵守契約精神的種族,我們的靈魂律師事務所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
“其次是那些惡人的靈魂,他們會被世界意志排斥,或是無法進入某些世界的往生系統,便會被丟進地獄銷燬。
“至於最後,則是一些沒有簽訂契約,卻意外來到此處的靈魂。諷刺的是,像這樣的存在,反而才能順利獲得地獄公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