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的神槍手,一聲槍響,兩顆子彈,從不失手,彈無虛發。”
“有人說,他是上帝座下的天使,萬千光輝,皆握於手,化身為人,只為掃平人間的罪惡。”
“也有人說,他是轉世重生的聖人,看似少年,實則已是幾世為人,掌握失傳的言靈之力,言出法隨,出口即是真實。”
“還有人說,他是死神麾下的使者,行走塵世,是為了將那些早就該死去,卻苟延殘喘活下的惡靈,全部送回給死神……”
收音機的聲音還在繼續,低沉的男聲窮盡讚美之詞,將故事裡的少年塑造成一個完美的英雄。在他的敘述裡,這會是個有勇有謀,天賦過人,殺惡魔如殺雞,屠惡靈似屠狗的狠人。
稱讚的方式從警長的解釋敘述,到話外音旁白,再到傳說軼聞無所不包。該有的不該有的,全都有了,核心思想就是一個字:誇!
對於這一套套話術各異的讚揚,唐嘉宇沒有表現出任何高興的情緒。他眉頭緊皺,盯著正用誇張語氣吹噓自己的收音機,心中隱約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黑暗廣播頻道突然整這麼一出,顯然不可能是被他們打怕了,所以打算吹噓一波與自己相對應的少年來示好。真要這樣,直接把他們從這個故事世界裡放出去,不是更有誠意?
而這種逐漸脫離現實,奔著神話傳說去的誇讚方式,很容易就讓唐嘉宇想到一個詞——捧殺。
將人推上神壇,然後再令其高高跌落,站的越高,摔得就會越慘。這種強烈的對比和反差,是故事乃至現實中一種想要毀掉某個目標的常用手法,甚至這一點,也和廣播頻道先前所說的“轉折”,達成完美的呼應。
如果這樣一個被誇上天的人死在這裡,那就是一個巨大的轉折。哪怕這種轉折已經變成了套路,快要被人用爛,對於黑暗廣播頻道來說,目的達到就行了,故事本身如何完全不重要。
另一方面,仔細甄別黑暗廣播頻道的話語,也能從中細細品出一些不同的含義。這些讚美之詞雖然誇張,卻不是亂說的,明顯是有備而來。
四段臺詞,除了第一段外,後面的每一段都在對應唐嘉宇展現出的不同的能力。
上帝座下的天使是在說“安魂禱言”,安魂肅靜開火時的場面,的確可以稱得上萬千光輝,皆握於手;轉世重生的聖人說得是“毒雞湯”,所謂的言靈就是他一口毒雞湯將“木匠”灌死的光輝事蹟。
而死神麾下的使者明顯是“死神牌可樂”,不過黑暗廣播頻道應該沒有看出“戰場死神”的本質,否則恐怕稱號就會變成“天啟軍團的領袖”或者“上帝的末日使者”之類的東西。
至於最開始的那段關於神槍手的描述,想來應該是黑暗廣播頻道原本的劇本里,這個少年的設定,只是因為發生了意外,不得不額外新增上一些新的罷了。
這些句子表明了黑暗廣播頻道對他的關注,同時也是一種暗示,意味著他已經掌握了唐嘉宇展現出的所有能力的細節,乃至於……應對的方法!
畢竟,如果這真的是一場捧殺,那麼之後讓少年跌落神塔的敵人,就應該有辦法對付少年的種種能力,這些誇張的傳說,最終將會在故事裡被一一擊破……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唐嘉宇的猜想很快就應驗。在長篇大論事無鉅細的稱讚後,故事終於告一段落,進入了全新的階段。
在剛剛,黑暗廣播頻道已經把唐嘉宇之前使用過的能力,用各種各樣的傳說都吹了個遍,連他用過的奇物,都以“少年狩獵惡靈過程中繳獲的戰利品”為名,一一提及。
隨即故事再度話鋒一轉,開始說起少年這次的任務——
少年來到這座林間的小屋,並不僅僅是為三兄弟的惡靈而來。雖然“木匠”和“商人”對附近的鎮子造成極大的損害,但城裡還有別的獵魔人,少年沒有必要千里迢迢,跑來跨境執法。
他真正的目標只有一個,那是個陰險惡毒,連魔鬼都能欺騙利用的男人,惡魔跟他相比都算稚嫩的孩童,至於層出不窮的惡靈……在他眼中,恐怕只是實驗品而已。
是的,他要找的,正是小屋的主人,女士的丈夫,三兄弟的父親,獵人。
獵人是他的代號,也是他的名字,很難說清他現在究竟還算不算一個人類。不過他在過去的十幾年間,有意或無意的製造出了大量惡靈。
掌握靈魂秘術的他,自然有過數不清的實驗品,他的孩子只是其中之一,屬於相對比較成功的實驗體。
至於其他那些被獵人抓去的路人,他們所轉化成的怪物,則要更加扭曲,嗜血而且狂暴。這些惡靈沒有任何神志,甚至連憎恨的思維都已經不復存在。
它們是純粹被嗜血本能驅動的怪物,在獵人收集完實驗資料後就隨手丟棄在各地,展開一場又一場屠殺。
少年多次和這些東西交手,斬殺了上百個這樣的惡靈。在調查它們來源的過程裡,他逐漸瞭解到獵人的存在,他的事蹟,他的行蹤,並一點點摸到了這座小屋。
這裡是獵人的家,他每隔一段時間就一定會回來的地方。
引人深思的是,雖然獵人對他的孩子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將他們也當成實驗品,但獵人對自己的妻子的感情卻異常真摯。
他愛自己的妻子, 不允許她受到任何傷害,這片森林不止是獵人的獵場,更是他為保護妻子設下的禁區。一切魔鬼邪靈,只要膽敢接近,必然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在這種情況下,少年自然更要來此處拜訪。這裡是獵人唯一的死穴,他僅存的弱點。
只是在過去短短的幾個小時裡,接二連三的惡靈襲擊讓少年感到些許不安。
獵人在哪裡?他為什麼會允許這些惡靈前來襲擊,哪怕它們是他的孩子?他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到來,又在謀劃什麼?
少年思考著這些問題,而在他未能感知到的森林的一角,一道高大的人型黑影正倚靠在樹下。平靜卻殘忍的目光遙望著木屋。
他很清楚,自己那個素未謀面,卻知根知底的宿敵,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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