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宇去了哪裡呢?
答案是——他此刻正在自由落體。
當第二份外賣送出去之後,他本以為月魂夏令營的事會就此告一段落。就算童子軍們沒有體現出現實化的力量,他也會用自己新掌握的奇蹟珍飲[你所未見的一切],讓羅遠松重新獲得人類的身軀。
不如說,那些孩子們展現出來的現實化影響,讓唐嘉宇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推論。或許他先前猜測的,現實化影響的核心是人的主觀意志這個觀點是錯誤的,真正的核心也許非常簡單,就是人類自身。
不過少年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探究,一股恐怖的吸引力就突然從他身側傳來。
一個黑暗的漩渦毫無徵兆的在原先空間裂隙所在的位置出現,令人心悸的感覺自那深邃的漩渦裡探出,甚至遠超“惡意中傷”所帶來的壓迫感。
這個漩渦裡透露出的力量似乎和“惡意中傷”同根同源,但又明顯凌駕於其上,那粘稠的黑暗在這漩渦的面前,就像死物與活物,有著雲泥之別。
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抵抗,甚至沒來得及呼喊出聲。在羅遠松轉過頭的剎那,漩渦驟然擴張,然後將唐嘉宇猛得吸納進入,又飛速淡化消失。
等到前者想起來這個少年的時候,營地內已經再也找不到唐嘉宇的蹤跡,除了他送來的那份法庭宣判文書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來過。
被漩渦吞沒之後,唐嘉宇首先感到的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如同再次被丟進滾筒洗衣機,瘋狂搖晃蹂躪。
緊接著,拉扯和晃動的感覺又極快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重感,十幾秒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半空中自由落體。
四周是純粹的黑暗,像是沒有星光的宇宙深空。唐嘉宇的速度也被某種力量限定在一個範圍之內,讓他勉強可以呼吸,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過山車衝刺時的速度。
漫無目的的下落持續了大概三分鐘。接著他看到了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月亮的背面。
準確來說,是幻境中月亮的背面。
因為此刻位於唐嘉宇身下不遠處的,是一輪如同紙片般纖薄的滿月,就像某種全息投影或者場景貼圖那樣掛在那裡,銀色的光輝如水流般傾瀉而下,撒向下方的森林。
他居然被傳送到了這個幻境的最高處,比森林中任何一個角落都能看到的滿月還要高。
大腦近乎宕機的同時,未知的力量突然拉扯著唐嘉宇又是一個加速,直直撞上那輪圓月。
少年下意識地舉起雙手護在身前,並嘗試召喚可樂飛行包來減緩自己的速度,但那輪紙片似的月亮竟然真的被他一穿而過,就像不存在的幻影,沒有接觸到分毫。
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唐嘉宇繼續下落,正下方的景象也逐漸清晰起來。
他能看到嵌入森林之中的,那個藍寶石般的月亮之魂湖泊,虛幻月亮的倒影此刻是如此清晰,讓他在這個瞬間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下面的才是真實的、有靈魂的月亮,而天空中的只是個虛無的假象。
片刻後,錯覺幻滅。湖中的月亮驟然破碎了,連帶著一起破碎的,還有整個湖泊!
湖水如鏡子般四分五裂,巨大的漩渦湧動,向湖心倒灌。整個湖泊周遭的土地都盡數崩裂,森林的樹木被一棵棵連根拔起,在這些高達百米的巨樹之下,是一條條足有數公里長的觸腕。
小山峰般的利齒從越來越淺的湖底升起,發著幽綠光芒的金屬廢料和化合物暴露出來,閃爍著依次熄滅。
整個湖泊,變成了一張猙獰可怖的巨口,四周的森林,都建立在這個生物的觸腕和肢體之上!
沉睡的邪神終於露出了祂的面貌,這個湖泊與其說壓在祂身上,不如說位於祂的嘴裡。
上萬噸的湖水被這古老的存在喝乾,水裡成千上萬的水生怪談更是被一併吞沒,不論大小強弱,都在瞬間死去,化為這個幻境食物鏈頂點的存在的養料。
而祂的甦醒也絕非偶然,唐嘉宇能感覺到,某個極端恐怖的意志從下方碾壓過來,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
這個邪神,是因為自己而甦醒的,和“惡意中傷”一樣,祂顯然也不希望任何人離開這個幻境,去通知現實委員會祂的存在。
無可抵禦的精神向唐嘉宇的腦海發起衝擊,相比之下“惡意中傷”的那點精神攻擊簡直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於是自然而然的,面對黑洞尊主時出現的情況再度發生了。
唐嘉宇的意識裡,那一座座記憶宮殿再度沸騰了起來,[幻夜契約]附帶的知識被啟用,[資訊]所構成的屏障,保護住了他的大腦和理智。
由於已經有過一次類似的體驗,這回他沒耗費什麼精力就抵抗住了對方的精神衝擊,可以直視這位存在。
甚至唐嘉宇還能有閒心將其和黑洞尊主做個對比,很顯然,面前的這個邪神要遜色太多,自己儲存奇蹟珍飲的那座記憶宮殿根本都沒動彈一下。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傢伙很弱,從體型和出場CG就能看出,面前的這個存在是貨真價實的“邪神”,起碼是個荒神級別的都市泰坦。
這東西,根本不是他所能對抗的,而從現在自由落體的速度來看,最多一兩分鐘,自己就會一頭撞進祂的嘴裡,死無全屍。
正當唐嘉宇開始思考,自己是要躺平摔死等回泉水搖人來複仇,還是再掙扎一下的時候,某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他上衣口袋裡傳來:
“……我就小睡一會,你怎麼拉扯到這種傢伙的仇恨的?”
“小蜥?!”少年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個掛件,趕緊開口道,“快想想辦法,不然我們就要成結拜兄弟了。”
“但求同年同月死是吧?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小蜥沒好氣地咒罵了一句,它慢慢從唐嘉宇的口袋裡探出頭,瞄向下方的怪物。
“真是的……”它小聲嘟囔道,聲音突兀的變得空靈且恢宏,“這麼多年沒見,你居然又長胖了啊,手下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