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黑松林時,吉祥像送親一樣被一群骷髏獸簇擁著——這完全是出乎他預料的場景。望著遙遠山嶺上還露著半張臉的太陽,吉祥有一種如噩夢中將醒未醒的恍忽感。
過了黑松林,按照青影的說法,距蜒河部已經不足十里。
來時聽花花講,蜒河部民風極其慓悍,就算是朋友來訪,也常常會被邀請比試切磋摔跤和箭法。而吉祥透過黑松林消耗甚劇,不恢復到一個好的狀態,一遇挑戰,必然會出醜。
況且若是天黑裡冒然接近蜒河部,很可能會被警戒的人認為是圖謀不軌,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所以吉祥就找了一個背風且生著厚厚枯草的小山坳,一邊升火吃飯,一邊休息恢復念力,一邊思考如何順利進入蜒河部,找到合適的薩滿願意出手救治富詩韻。
不須久住,自然不用費力搭撮羅子,所以吉祥睡的是獵民冬獵常用的皮被窩。這種東西是用冬季毛最長最密的狍子皮經過精心的鞣製製成,柔軟如布,舒適又保暖。
用時直接鋪在雪上,把外衣脫下覆在上面,人穿著柔軟的裡衣鑽進被窩中,即使是零下四十度的嚴寒,也不會凍到。
獵狗則負責警戒。
不過以吉祥現在的念力修為,綜合五感已經超過了獵狗,特別是玄而又玄的身覺(觸覺),已經能對百米外的東西有反應,比聽覺還要管用。
睡到了半夜,吉祥突然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他發現了什麼危險,而是突然想起了因一時疲累而忽略的細節:
既然這裡離蜒河部很近,按道理來講,這個半定居的漁獵部族,人口眾多,狩獵活動頻繁,山間的獵道應該比較明顯才對,為什麼自己走過來時,卻並未比進黑松嶺之前好太多?
而且,太陽落山之前,蜒河部駐地上空應該會有很多炊煙才對,但是吉祥回憶起來,當時西面的天空異常乾淨,別說炊煙,雲彩都沒有一絲!
這還如何睡得著?吉祥再也不顧不上誤會和衝突,立刻起身連夜向蜒河部進發。
一個小時後。一路暢通無阻的吉祥,循路來到了一處貌似後世村莊的所在。
不同於天壁的獵民都住撮羅子,蜒河部的駐地裡分佈的全是些整齊的半地下土房,只是一路走過去,漆黑寂靜,竟然是戶戶皆空,根本沒有人居住!
吉祥這下傻眼了,有一種唐三藏曆經九九八十難到了西天,結果發現佛祖搬家了的感覺。
正在這時,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獵狗的叫聲,聽起來至少四五隻,卻是自己的獵狗遇到了同類。
吉祥心裡一喜。
有狗自然就有人,吉祥趕緊滑著雪板趕了過去,沒走多遠,就發現遠遠的河床上亮起了一支火把,更多的狗狂吠起來。
吉祥也趕緊點燃了一支火把,以讓對方及時看見自己,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很快,一個男性獵民揹著弓箭,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提著漁叉,在幾條獵狗的簇擁下走上河床。但遠處的黑暗中,還有人影隱隱閃動。
“來的什麼人?”
“天壁部吉祥,前來蜒河部求薩滿救人!”吉祥高舉雙手,表明來意。
一聽是天壁來客,立刻得到了同為瀆神部落的蜒河部獵民的認同,打了個唿哨,黑暗裡便又走出兩位持著弓箭的年輕獵民。
雙方的交談氣氛還算友好,但是談下來的結果卻讓吉祥的心涼透了。
原來,這個冬天蜒河枯水,靠穿冰捕魚根本無法滿足食物需求,所以按照部族的習慣,便要轉狩獵越冬。除了少數家中有不便移動老人的,其他人都在還沒落雪時,就已經舉族西遷入大青山裡,要到雪化開河後才能回來。
而遷移出去的距離,至少一百餘里,要三四天才能趕到!
這直接就宣告了吉祥此行註定無果。
“是什麼疾病,讓你需要冒險穿過黑松林過來蜒河呢?”
能獨自橫穿黑松林,有管怎麼說,僅憑勇氣,也讓蜒河的獵民佩服不已,這番主動詢問,也是有試探看能不能幫上忙的意思。
“中了莫爾哈的誅神刺。”吉祥如實說道。
幾位獵民聽得嘖嘖連聲,顯然也是聽到過誅神刺的大名,特別是中刺者還是個不到五旋天的小姑娘,更感可惜。
“那東西太毒了,六旋天以上中刺還可以靠自己清除。六旋天以下,中了誅神刺就會化成一道死氣,想要拔除,必須得九旋天薩滿出手才行,而且領神必須是火系或土系的頂尖神明——這樣的薩滿,在蜒河部也只有兩位。”
年紀大的獵民道。
“而且,也得病人在這裡才可以,本部的九旋天薩滿,是不能過黑松林以東的,那會引起薩滿神國發動神戰。”另一位年輕的獵民指出了另一個問題。
一個一直有些沉默的年輕獵民突然道:“似乎也不需要九旋天吧……咱們南面的雙河莫昆,前些年曾有一個年輕的外來索索,我記得也是中了誅神刺的,結果好像是被一個四旋天的真薩滿給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