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覺得自己這個故事編得很精彩。
說某村民做夢常常夢見自已被一塊石頭砸醒,就請大仙給解夢,大仙說他衝撞了山神,讓他一年內千萬不能來山神石,更不能喝酒,要等一年後,山神消了氣,他到此處焚香悔罪之後,才能喝酒,否則必有性命之憂。
村民開始遵守得很好,不喝酒也不接近山神石。直到滿一年的最後一天,由於大冬天的身子骨冷,尋思明天就要去拜神請罪了,況且一年也沒發生什麼問題,差一天應該沒有事,就忍不住在隔壁父母家破了戒。結果喝完酒剛出門,他父母就聽見他說了聲“有人叫我”,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結果第二天二老才發現兒子居然一夜未歸,趕緊張羅找人,但為時已晚,找到人時,村民已經活活凍死在了山神石。死時呈跪地磕頭的姿勢——這姿式火化時都沒有人能給糾正回來。
事後有人說,當天還看見他往村外走,一邊走一邊說,美女等等我,美女等等我。但是他前面別說女人,連個活物都沒有,只道他是在唬人,沒想到是被鬼迷了心竅,還送了命。
吉祥講得自已都快把自已嚇到了,沒想到約翰尼聽完反而哈哈大笑,不評論故事反而問吉祥,那山神石就在你背後,估計你也沒少爬上去玩,大晚上的,講這些你就不怕?
吉祥見狀更來氣,硬著頭皮吹牛,說我陽氣重,自小膽子大,無所畏懼,它傷不到我。
約翰尼歪頭看了吉祥半晌,鄭重道:“無所畏懼並不是好事情,人要心有怖畏,才能走得久、行得遠。”
說教我麼?吉祥撇了撇嘴。
“你前面講的三個故事,倒是像他的手筆,最後一個,卻是你編的!”約翰尼又轉頭捅火,淡淡道。
吉祥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又是猜心術?”
“那倒不是。推理而已。前三個都是用了幻象,大頭鬼是幻象,小雞崽是幻象,尿床則是因為夢到了廁所,也算是幻象……”
“把村民誘到這裡,你怎麼知道沒有幻象?”吉祥忍不住插嘴。
“問題不在幻象,而是出了人命。這就不對了。”
“這是什麼邏輯?”吉祥不服氣。
“神明賞善罰惡,要的是信民的畏懼與尊敬,出了人命,固然會讓人畏懼,但也生了怨氣。就他那小膽子,哪會冒這入魔的風險!”約翰尼不屑地撇了撇嘴。
吉祥奇了:“他?又是誰?”
約翰尼一邊捅火一邊衝著山神石一努嘴,“喏,就是它了!”
山神石?吉祥覺得一股涼氣從背後襲來,強忍著才沒動彈。剛吹完牛無所畏懼,差點出醜。
“放心,它現在裡面沒有靈了。你好像並不知道它的來歷?”約翰尼問道。
吉祥這回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村民們故老的傳說。
約翰尼哈哈一笑,道:“做山神石那都是最近幾千年的事了,更久遠的情況是,打個比方吧,就是一個億萬家財的富翁,透過自己辛苦的努力,一步步把自己變成街邊流浪漢的故事。”
哈?吉祥有點跟不上思路。
“在億萬年前,所有陸地還是聚在一起的時候,它本是一條海里的大魚。這條大魚有多大,差不多上千裡那麼長,在地球上全無對手,活得很逍遙……又過了不知多久,在數千萬年前的白堊紀,它又看能飛在天上的恐龍更好,更自由,於是又把自己轉生成會飛的恐龍。注意是轉生,這是要拋棄本體和折損道行的。這恐龍的背啊……”
“你不會說那大魚叫鯤,那會飛的恐龍叫鵬吧?”吉祥忍不住插嘴:“真當我沒讀過莊子的《逍遙遊》啊?”
“呵呵,小朋友挺知道學習的嘛!”約翰尼再次用樹枝撥了撥火堆,搓了搓手,站起身來。
屁勒!老子是有志於修行的人,莊子的《逍遙遊》算個六,三洞真經老子都看過,只是沒看明白而已!吉祥也不怕老外的讀心術了,追問:“那後來呢,和這山神石有什麼關係?”
“後來啊,又不知道轉生成啥了……這山神石,就是它做‘鵬’時的遺蛻化而成石——所以說拜了幾千年也產生不了靈智,因為他的靈智自已跑了。”約翰尼從腳踏車上取下一個揹包,拎著回到火堆前:“這炭火現在吃燒烤正好,讓你嚐嚐我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