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叛將申屠戶陰謀勾結劉季謀反,在嶢關被大將軍王賁斬殺;奸賊劉季在武關城外遭到天雷轟頂一命嗚呼;朝廷從蜀郡徵調十萬大軍,即日將抵達咸陽;陛下向百姓徵兵,願意參軍的,每人每月白銀五兩;上將軍楊端和十萬大軍出雲中大破匈奴頭曼單于於陰山;剛武侯蒙鐸即將兵出函谷關奪取三晉;章邯、司馬欣詐降項羽,伺機而動;楚國內亂,項羽擊殺卿子冠軍宋義,楚懷王意欲殺之——”全是利好訊息。
這幾天沉悶凝重的咸陽城顯得格外擁擠繁花欣欣向榮。主大街上,牛拉車、馬拉車,車轅相擊;一對對的買賣人,閒逛人,人群攢動。街道兩旁店鋪、地攤小販,一個連著一個。有風旗招展的酒肆,有葷味渺茫的肉店,有色彩斑斕的染坊,有錚錚作響火星四濺的鐵鋪。羊、牛、狗、雞、筍、藕、葵、綢緞、棉布、麥、面,等日用百貨樣樣齊全。當官的峨冠配帶,器宇軒昂;當差的青衣青帽,跑前跑後的,殷勤侍候;僧人手捻佛珠,鬧中取靜;方士們話破紅塵談笑風生,儒生們,三五一群,慷慨激昂,縱論天下大事,議論《詩》《經》;走方郎中,手持白幡,招搖撞騙,望聞問切,自吹自擂,偷窺女子,騙取金銀;能工巧匠走街串巷延攬生意;青樓女,濃妝豔抹,輕佻而萬種風情;習武的遊俠,精赤上身,佩刀佩劍,招搖過市,表情冷漠,目空一切——
真可謂,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就在這熙攘的人群中從大政宮的方向走來六個姿態各異的男子。其中兩人上了年紀,卻腰桿筆直,目光如鷹般犀利,左右顧盼,小心翼翼;還有一個儒衫儒服,面帶微笑,全身上下向外透出一種貴氣;一個點頭哈腰一臉奴相的傢伙隨侍在左右。這些人中間還有兩人,其中一個,方面大耳,粗眉大眼,鬍子邋遢,一副市井無賴的德行;最中間的是個鷹隼、深目、尖嘴猴腮,嬉皮笑臉,怎麼看都像地主狗崽子花花大少!
雖然長成這副德行,可偏偏身邊的這些人對他都是無比的恭敬,和他說話的時候,總要塌下腰去,陪著笑臉。
不錯,此人正是新近改邪歸正勵精圖治的大秦二世皇帝——王竹。身邊那個市井無賴是他的把兄弟酈食其。喝酒喝出來的交情,最鐵。
王竹帶著公子嬰和王賁李信出來是要考察民情的。下了罪己詔已經三天了,而且《大秦日報》這幾天也連續發表大秦皇帝的‘抗楚演說’大力度的推動“言論自由,唯才是舉,既往不咎”這三項政策的執行。
王竹不會看錯人,周青臣的辦事效率的確是不低。當天晚上,就按照王竹的意思,把《大秦日報》擬定為三個板塊。第一就是報道前線的最新動態;第二發表社論,抨擊各地亂軍屠殺平民尤其是秦國平民的變態行徑;第三就是把政府的各項改革措施,比如說,平反冤獄,廢除徭役,這些,及時的通報給百姓。
當然,周青臣畢竟是個古代人,對“報紙”和“輿論”的本質,還不是很清楚。但經過王竹的一番耐心指點,他就全都清楚了。
比如,第一期報紙,周青臣寫戰報,他是這樣寫的:“楚國上將軍項羽帥軍四十萬進逼函谷關,意欲決戰——”“大秦軍在襄城戰敗,項羽縱兵屠城——”
王竹一看,這怎麼行,這樣一說,百姓們還不都嚇死,咸陽城人心惶惶不戰自潰了。連忙“修改”了一下。
王竹是這樣改的:“吳中匪徒項羽,假託項燕之後,聚眾造反,一路打家劫舍,無惡不作,趁匈奴入寇之機,意欲進犯函谷關,一路被我大秦軍民截殺,損兵折將潰不成軍,函谷關外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大秦王師,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襄城、城陽一代百姓受戰火荼毒,有意誘使項羽至函谷關外決戰。豈知,楚國荊蠻,野蠻成性,殘忍無度,嗜血好殺,進入襄城、城陽之後,竟然屠殺平民將近五十萬{誇張},婦人慘遭**者不計其數,從八歲到八十歲竟然無一倖免!。這種禽獸暴行,已經激起了各地百姓的憤慨,許多百姓已經拿起武器,加入了朝廷大軍,對叛軍進行圍追堵截——叛軍的末日已經到來了,王師的勝利指日可待——百姓們,這種滅絕人性的行為,朝廷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請百姓們放心,朝廷已經集結了大軍,保護你們的生命財產安全,叛軍自作孽不可活了——項羽因為殺孽太重,最近患了痢疾,正在軍中養傷——形勢一片大好——”
王竹眯縫著眼對周青臣道:“這樣寫才對!”
於是周青臣便舉一反三,把鉅鹿之戰用王竹的思路重新的演繹了一遍。
“數月之前,暴民突起,強盜橫行,攻取州郡——鉅鹿城外,王師大獲全勝,剪滅楚國暴民六十萬。大秦將士以一當十,所向睥睨,宇內震恐。怎奈天地藏奸,項氏妖孽,竟然在最後關頭,對少府章邯使用了惡毒的巫術,致使章邯身軀被邪靈駕馭,無知投敵。項羽喪心病狂,竟然把四十萬睡夢中的忠勇秦軍,燒成灰燼——慘不忍睹,慘不忍的——”
這就等於直接否認了秦軍在鉅鹿的戰敗和投降。說成四十萬秦軍是在睡夢中被燒死的。
“項羽這狗賊,簡直慘無人道,若是讓他進了咸陽,咱們都別想活了——”
“可不是,聽說那廝根本就不是楚將項燕的後人,而是在會稽山修煉的千年熊精。”
“別擔心,沒聽說嗎!陛下已經啟用了一班能征慣戰的老將,前往函谷關禦敵,而且在蜀郡徵調了十幾萬人馬。叛軍倒行逆施,根本就進不了函谷關。”
“趙高一死,這天下也就澄清了,陛下原來是受了這個閹宦的矇騙——”
“眼下好了,不用服徭役了,而且連賦稅都減免了,咱們的日子好過多了。”
“當兵每月五兩銀子,趕上縣令了,死了都值——”
王竹在街上轉悠了一圈,滿耳朵聽到的都是歌功頌德、同仇敵愾的聲音,心裡一陣竊喜,忍不住笑道:“鄒明把財寶都搬出來了嗎?”
王賁道;“陛下,沒有這麼快,鄒明說比天河宮大十幾倍的地宮,還有三四座,至少也要兩千人一個月才能搬空。”
有錢就是大爺!王竹大大咧咧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下一道旨意,凡有得項羽人頭者,賞萬金,封十萬戶。”
這個數目是劉邦懸賞項羽的十倍。
王竹轉頭對酈食其道;“兄長,楚軍的逸聞查的怎麼樣了?”酈食其得瑟道;“那還用查,多的是了,搶男霸女、殺人越貨,敲詐勒索遍地都是。凡是項羽軍隊所過之地,幾乎挖地三尺寸草不生。那件事能逃過我的眼睛。”
王竹笑道:“兄長為朝廷建功立業,不比跟著反賊混強多了。”
酈食其心想,老子就是上了賊船了,你把申屠戶給殺了,髒水全都潑在我身上,我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王賁突然在一個賣布的攤子前停下來!
“蜀錦,蜀錦,快來買呀,只要一個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