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故事總是會有一個盡善盡美的開頭。
或是某個極端的詞彙,或是刻薄兇暴的殺伐,又或是煙火氣的生活場景。在一部懸疑主題的故事中,最是如此。人們似乎既愛平淡無奇,又愛非比尋常,實在是一群多情種。
然而我講述的,或許不算是個開頭。說的人是我,卻又不是我。甚至連我也弄不清,到底是從哪裡冒出這樣一個完整的故事。
有些事本該湮沒了才是。如同大洋深處的泰坦尼克,華麗奪目的沉沒在消失在了的人們的腦海當中。然而即使將她挖掘出來,也無法覺察出沉沒海底的可憐人們所見的最後一幕。
是冰山,還是海洋,抑或是黑暗?
當然,我們的故事可沒有那麼誇張。
我一直希望天邊能真的浮起一片故事中才能出現的魚肚白,讓人看到一絲黎明的曙光。
然而天邊黑的一望無際,現在還是凌晨三點。
“大冷天的殺什麼人啊……凍死了。”
站在我旁邊幾步距離開外的邵梓嘟囔著,手上翻著幾張紙,另一隻手用花格子的衣領狠狠悶住臉,看著讓人擔心這傢伙會不會把自個兒悶死了。
“一個北方人跟我們這些南方人叫冷?真好意思啊大哥。”某位蹲在地上的大仙轉過頭來,眼神輕蔑,嗤笑了一聲。“您不是雪鄉出來的嗎?”
“北方人怎麼就不能怕冷了?”邵梓哆嗦著聳了聳肩,“而且我來南方十幾年了。你們肌肉多,那玩意兒……抗凍,嘶……姓宋的,真沒想到你的皮下神經能鈍感到這種地步,我是該恭喜你嗎?”快一米八的青年人比林黛玉還嬌弱,風一吹就顫巍巍的,彷彿馬上就要倒了。
“喂,梁——隊,你看見那個什麼……第一發現者了嗎?”宋喬雨不友好地翻了個白眼,就把目標轉到我身上。
“沒看見……怎麼了?”
旁邊的邵梓剛剛還在裝可憐,嗓子都沙了還能笑的那麼放肆,“我怎麼忘了這茬兒……這可是個小驚喜啊。是吧?”
“不一定,”宋喬雨搖了搖頭,“比起說是驚喜……那個傢伙,我們都認識的,說來也巧。”她的嘴角勾起十分玩味的弧度,不過怎麼看怎麼充滿了惡意。
周圍空氣似乎瞬間又冷了許多。
“你……沒別把他帶過來?”
“他當然不敢跟我的車。”宋喬雨咧著嘴,笑的燦爛,卻看著滲人。
能讓她表現出這麼露骨的惡意的人不多,王海就算一個。
我還是不知道這跨越了六七個代溝的倆人到底是怎麼產生深仇大恨的。說實在的,雖然工作時和王海相處的確是一件比較累人的事,但是他的人緣其實還不錯。好吧……一般來說。
“呦,這不是小梁嗎。小雨也在啊。”
這感覺就像在我地獄門口站崗,旁邊站著巡查的鬼面閻羅王,然後就有個不要命的老鬼大咧咧蹦噠,跳到門前摸了摸閻羅大王的尊頭,手都不洗,完事兒了還哈哈一笑,說大王你這頭幾天沒洗了啊,怎麼雞窩似的。
我聽見腳踏車停靠在路邊的聲音,咯噔一聲。
“他踏入現場的每一步,都是對物證以及警員人權的進一步損壞。站這,freeze。”宋喬雨轉過頭,話語擲地有聲,眼神不失凌厲,倒是收起了惡意,好一副正氣凜然的姿態。這傢伙應該是受了某個隊裡電視劇愛好者的影響,我從來沒聽這傢伙把英語講的那麼標準過。
話說,路博什麼時候開始看美劇了?
來人正巧是我們的前支隊長,叫王海的某位大叔。
“得,就針對老實人了是吧。還真有你們的。”王海摸著自己的頭,呵呵笑道。
這傢伙不知道怎麼的,身體也還挺不錯,就算不當支隊長也可以去管理層站站街的資歷,去年卻爽利的辭了職。聽到這傢伙做保安的訊息的時候,可是把我嚇了一跳。
“你們得多向小江學習學習,工作態度多積極。剛才小江進去的時候可急著呢,整的和女朋友被搶了似的,我這麼大一人都看不到……我當初還以為他是三分鐘熱度呢,這小子真他媽可以的啊,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見到一個真三好學生……他爸……”王海嘮叨的念著,和會見學生家長似的,老媽子的功力越發長進。
宋喬雨的臉黑的和鍋底似的,用一種極度瘮人的眼光看著王海。這大概也是一種天賦,能有存在感到在一瞬間讓所有人心裡都只有乖乖閉嘴的念頭。
“閉嘴。”
安靜並不是製造恐慌的最大殺器,宋喬雨才是。
王海被瞪的暫時住嘴了,然後才順利的正式進入話題。
“我第一次巡邏這裡的時候是凌晨兩點半左右。然後我在帶……一個迷途少年回家的路上,看見了這座全亮的房子,然後發現,大門上的鎖上有很多鏽跡,還有撬開過的痕跡。然後我開啟窗,就發現了……咳咳,說真的,小宋子你把那熊孩子拖走行不?怎麼和我在講鬼故事似的。”
這時才發現,從宋喬雨的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出來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躲在開著的黑色車門之後,只露出個腦袋,聽到王海的話就是一驚,瞬間縮了回去。
“這麼心虛?”宋喬雨看見小孩上了車就順手把門給帶上了,轉過身來挑了挑眉。“看上去很怕你啊,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