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束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內,遮在卞長安額頭上方的油紙傘,經受陽光的刺曬,印在油紙傘上的桃花愈發豔麗,宛如小鎮附近山頭上含苞待放的桃樹朝氣蓬勃。
醒來的卞長安看著枕邊的兩本道書怔怔出神,眼角兩行淚水悄聲流下。
一陣敲門聲響起。
卞長安回過神來,抹淨淚漬,撐起油紙傘走出,開啟大門,來人正是準點前往藥鋪的陳嘉湉,路過門前時看到緊閉的大門,心中慌亂,畢竟前段時間才發生過不好的事情。
待見到師弟相安無事後,這才鬆了口氣,惱怒的輕呵道:“咋回事,太陽都要曬屁股了,你怎麼才起來,是不是想偷懶?還有大晴天的你打傘幹嘛?”
剛說出口就後悔起來,如今眼神極好的她瞅見師弟那雙充斥血絲的眼睛,上一次這樣時,還是師弟頭年清明祭祀爹孃的那天,如今再出現,不得不多猜測幾分。
只見卞長安搖頭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下次…下次……”
卞長安不敢繼續說下去,他知曉自己到了該離開小鎮的時候,恐怕今後都不會再有機會嚮往常一樣準時趕往藥鋪。師傅說小鎮北邊有座道觀能救他的命,可是北邊有多遠,他有命能走到嘛?或許今日就是今生最後一次見師姐。
陳嘉湉好奇的問道:“什麼下次?”
卞長安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什麼,期待的問道:“師姐,我能拜託你一件事麼?”
陳嘉湉不厭煩的說道:“啥事?”
卞長安左手拽著衣角羞澀的說道:“我想在塢瓏街買間鋪子,這些年我攢有七兩銀子,就是能不能問師姐你借些銀子,等我日後掙到銀子後在還你,全額加利息一分都不會少。”
說完後期待的微揚起腦袋,緊接著又不好意思的低頭。
陳嘉湉突然憤怒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知不知道塢瓏街一間鋪子的價值?竟會傻傻的想著在塢瓏街買鋪子。是藥鋪待你不好?還是覺得藥鋪太小,容不下你?別想了,我是不會借你的,死了這條心吧。”
在她看來,毫無根基的師弟去買子做生意,完全是異想天開,她所在的陳家每年在生意上虧損的錢不計其數。與其不符實際的做白日夢,倒不如踏踏實實在藥鋪好好務工,每年也會有二兩銀子。
卞長安心裡絞疼,抬起頭苦笑道:“師姐,我知道了。”
陳嘉湉說道:“與其買鋪子,倒不如踏踏實實,等你真正攢夠銀子後,在塢瓏街買棟房子,也比你買間鋪子做生意要實在的多。”
本是好心,言語上卻最傷人心。
多年後回過頭想想,要是今日答應師弟,是不是就會是另一番模樣。
陳嘉湉冷哼一聲,轉身說道:“記得別晚了時辰。”
望著心裡最在意的那道身影消失在盡頭,卞長安淡笑起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或是喜,或是悲,或是苦。
鎖好大門後,撐著傘跟隨而去,當趕到藥鋪時,卻發現老農醫站在門外,似乎在等著誰。
見到卞長安出現後,老農醫問道:“要走了?”
卞長安抱歉的點了點頭。
面對死亡的恐懼,他還是想活下去,雖然死後能見到爹孃,但爹孃也有可能投胎轉世,那樣的話恐怕就再也見不到爹孃一面。若是爹孃真的投胎了,說不定活下去還會有再遇見的機會,此刻的他非常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