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讓我送死,穆雷赫悲哀地想。
他不安地環顧四周,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一隻已經開始變綠的黃銅蠟燭,彷彿能夠從這裡尋找到自己的答案。
片刻的沉默過後,他皺起眉頭,“你就這麼自信龍首港的領主會收下我……”
“他會。”傭兵團長自信地回答,但穆雷赫卻不找到他如此自信的根源到底來自哪裡。
“……就算是他收下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你讓我當密探?刺客?信使?還是打算投靠到這位新任公爵的麾下?”
“那我就實話實說。”
傭兵團長放下手中沾滿黑色藥膏的毛巾, “我想你應該看到了,阿瑪斯塔夏王國的狀況太糟糕了,北方的獅鷲王國駐守在血石雙門要塞的軍隊已經揮軍南下,說不定明天,他們的獅鷲騎士就可以盤旋到阿布雷拉城的上空。這裡面的變數太多了,我們既然參與到了這場遊戲裡,就一定要保證站在勝利者一邊。”
這是一場會死人的遊戲,誰也無法倖免,諸神從來都沒有憐憫過任何人,任何人……
穆雷赫用冷漠死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團長,心中暗想。
他回想起那天夜晚,非人種族的長老議會中被俘虜的半身人祭司尖叫著被人脫光衣服,扔進鬥獸場裡,讓二十幾只飢餓的豺狼人撲食。
“你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他冷冷地說,“你這是把龍首港的領主當傻子了吧,一個讓白鴉傭兵團全體效忠的領主,你就這麼自信他會收納我。”
他不敢想象等自己重新回到龍首港後,龍首港領主麾下的這支傭兵團能夠發展到什麼程度。
“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啊,親愛的穆雷赫。”
傭兵團長耐心地向他解釋,“他是半精靈,你是半獸人,你們都是混血兒和非人種族,因此也都算是同病相憐吧。而且,你有一個背叛我的動機,理由充足。”
穆雷赫冷哼一聲,他悟出了對方話語中的意思,但他沒有直說,而是想聽暴掠傭兵團的團長親口說出來。
“整個龍首港的人都知道,我們暴掠傭兵團以殘忍嗜殺出名,但是無論多麼等級森嚴的制度,它總會有一兩個離經叛道的存在,而你就是我們傭兵團的一股清流,簡直就是一朵從滿是淤泥的池塘里長出來的白蓮花。”
傭兵團長用猙獰的微笑看著自己的手下,“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有原則的半獸人,你從來不會以殺戮人類的婦孺老幼為樂,你冷靜起來的樣子就像一隻南方的冷血蜥蜴,突然有一天,你看不下去整個傭兵團的行徑作風,於是……”
“夠了!”穆雷赫低吼著打斷了傭兵團長對自己的分析。
突然有一天?他越想越覺得反胃。
所謂的‘突然有一天’自然指的是那個悲慘的夜晚,阿布雷拉城的戰鬥對他來說印象深刻,雖然其他傭兵覺得非常沒趣兒。
“這叫大屠殺,根本不配被稱為戰鬥。”
戰鬥結束,有個傭兵是這麼抱怨的。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被自己的手下喚醒的一幕。
“快穿上鎧甲,隊長,阿瑪斯塔夏的國王帶兵殺進城了,再晚就沒機會了。”
阿瑪斯塔夏的屠夫國王,這是對方戰後獲得的新稱呼。
“進城之後,不管死活。”
這是他們的團長下的命令。
總之,塔夏人的屠夫國王殺了阿布雷拉城的非人種族一個措手不及。
當黑玫瑰大軍挺起長槍推進時,阿布雷拉的商會自衛隊還在慌慌張張地穿衣服,大喊大叫的集結自己的手下。
剩下的就是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據說,屠夫國王的劍都換了五把,因為殺人過多導致捲刃了。
如果諸神慈悲的話,他們死後一定會下九層地獄,穆雷赫心想。
“你要知道,最完美的謊言裡,往往包含有許多連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