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的聚居點——護堤修繕良好,鋪滿柴捆,水閘也用石頭和木材加固過——附近能有如此豐富的鳥類活動,著實令人驚訝。
連排水口都沒有絲毫朽壞的跡象,正歡快地淌著水。
河畔上,一行彎彎曲曲的柳樹在輕輕地搖晃,下方的獨木舟和碼頭清晰可見,深水處更有設下的捕網和捕魚籠。
“是啊。”亞爾曼的目光露出一抹哀悼的表情,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當時這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廢墟。閣下仔細看看,鎮子裡,幾乎每棟屋子、每道牆壁,都有重新翻修過的痕跡。你看河東岸的情況更糟,當時大火幾乎把那邊燒成了黑地,連嘉文子爵的城堡都被夷為了平地,因為抵抗過於強烈的原因,還引發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簡直太殘忍了,他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難道他們不知道嗎?戰爭的目的根本不是毀滅,無非就是為了權力、土地和金錢。
殘忍歸殘忍,可日子總得過啊。阿瑪斯塔夏的黑玫瑰大軍經過時,我們每天都過得痛苦不堪。他們看上去就是打算讓每塊土地都變成沙漠。很多人逃走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新來的人就在他們的屋子裡住下,畢竟生活還得繼續。”
“說得對。”布萊恩深有感觸的低聲道:“生活總得繼續。無論過去如何,都必須活下去,因為只要人還活著,生活才會有希望……萬物之中,希望最美,最美之物,永不凋零。”
“說得太對了!您看,您利用魔法幫我把車軸修好,就跟新的一樣。”亞爾曼揚了揚馬鞭,挺直身子環顧四周:
“就像這片土地,冒險者閣下。戰爭撕裂了它,馬蹄踐踏了它,它鮮血淋漓,傷痕累累,但這片土地終將復甦,大地終將戰勝一切。就像春天會為滅亡在嚴冬的生命帶來新生的機遇一樣。”
“那你們就不怕塔夏人……黑色大軍再回來?畢竟他們已經擁有了豐富的入侵經驗,很有可能為了復仇,捲土重來……”布萊恩若有所思的說道。
他回想起了被他偏離軌道的上古邪物,以及殺死的那個不死教派的牧師。
他知道,他們肯定還會回來,並且還非常清楚,他們帶來的毀滅連大地和世界意志都恢復不了。
只會讓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難,在完美的永恆不死中沉寂。
他詢問農夫的害不害怕,更像是在扣心自問,問他自己到底會害不害怕。
“怕啊,當然怕了!一旦戰爭爆發,我們只能攜家帶口,帶著能拿走的財物躲進森林,等衝突結束再回家。因為從千年前的人類降臨起,軍隊的傳統就是殺人、搶劫、放火和強姦,直到今天一直如此。”
農夫拉緊韁繩的手顫抖了一下,目光中浮過恐懼。
“非常抱歉,我不該提這些。”布萊恩歉意的看對方一眼,隨即提醒道:“看來恐懼已經快讓你失去判斷了。當心點!別掉到河裡了。”
農夫驚呼一聲,連忙拉緊韁繩,控制好了馬兒的行進路線,又接著道:
“沒關係的,閣下,你不用為此感到愧疚,畢竟只有身處卑微之人,才最有機會看到世間的真相。我們生活在恐懼裡,可我們又能怎麼樣?坐下來嚎啕大哭?像個鼴鼠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不管發生什麼,日子它總得過啊。無論命運安排了什麼,我們都沒法逃避。”
“這麼說,你相信自己的命運?”布萊恩笑著說道。
“怎麼可能不信?五年前您出手救助我們父女,如今我們又再次相遇。在我看來,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冒險者閣下,等會兒到家了,我的孩子肯定會激動地親吻您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