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沒入黑暗,石沉大海般有去無回。
“師父…”慕映魚緊張地抓住纏在腰間的軟劍柄。
雲巷深處緩緩走出一位穿著孝衫的男人。
白衣如雪、目若桃花,髮尾端繫著髮帶,墨髮隨風輕揚,風度翩翩奪人眼球,不是蕭宸玖還能是誰?
“你怎麼來了?”慕南卿隨手推開站得離自己很近的慕映魚,快步向蕭宸玖走過去,抬手去探他的額頭,“熱退了嗎?”
張開手,扔出點點星辰當燭火用,仔細觀摩蕭宸玖的臉色,發現他面容疲憊、唇色發白、平日裡瀲灩的雙眸佈滿血絲,不由得心下一顫。
怎麼了這是?
慕南卿皺皺眉:“你這臉色怎麼回事?誰傷著你了?”
不見面還好,一旦見著這張臉、這個人,慕南卿就越來越能發覺自己不如從前穩重。
或許她真的變了,從一開始處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到眼下譬如世俗少女,一舉一動幼稚而生澀。
——明明昨夜裡還同塌相擁而眠,僅僅分開一個白天,她就會為見到他感到雀躍。
宸王殿下看到慕南卿完好無損站在面前,潛藏在眼底的陰霾才逐漸散去。
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蕭宸玖竟然伸出手當街緊緊摟住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僵硬的,勒得慕南卿一時間有點喘不過氣。
“你幹嘛啊,鬆手。”慕南卿掙了兩下沒掙開,一臉生無可戀喊了聲慕映魚,“徒兒快救我,把我從這傢伙手裡弄出去,快快,哎呦別磨蹭,再晚點你剛拜的師父就要不行了!”
慕映魚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小小驚駭了一下,聽到慕南卿咋咋呼呼的呼喊才緩過神,目光流轉,正巧撞上蕭宸玖彷彿要生吞活剝了他的眼神,嚇得去拔劍的手一哆嗦,軟劍落在地上。
嘶。
慕南卿眼睛疼。
迄今為止,她也是頭一次見著遇上變故劍都拿不住的修者,暗歎自己孤陋寡聞,如今算是大開眼界:“你以後走出去,別說我是你師父。”
——清離仙尊她丟不起這個人!
“敢問公子,我家師父何時得罪了您?”慕映魚蹲下身,戰戰兢兢去摸掉落在地的軟劍,口中仍舊不急不緩柔和道,“京城乃當今天子腳下,兄臺有事好商量,何必大動干戈?”
慕南卿:…誰讓你這個時候禮貌待人了?這若遇上的是真殺手,她恐怕已經涼透了吧?
蕭宸玖眯起滿是倦怠的桃花眸子。
宸王殿下只是冷冷低哼了一聲,便收回目光,看都懶得多看一眼慕映魚,鬆開緊抱著慕南卿的手臂,不由分說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急切道:“跟我回家。”
“哎你等一下!”見面就這麼霸道專橫,慕南卿哭笑不得,好言好語商量,“我今天白日裡休息夠了,眼下還有事,就不陪你睡了,你先自己回去休息好不好?”
“我獨自回去?”蕭宸玖像是聽到了什麼刺耳的話,眼神突然變得格外陰驁,話裡話外都透露著濃烈地不可置信,“你要跟他單獨去往何處?就他這副沒成年的幼童心效能保護你嗎?”
原本今晚也該繼續守在二王府,不料天快黑時接到鬼衛的傳訊,得知清蓮水苑遭遇大批明月城殺手圍攻。
那一刻蕭宸玖心都涼了,不顧同宗責問擅自離場,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清蓮水苑,卻發現慕南卿不在。
短短兩個時辰,蕭宸玖動用了明裡暗裡一切能動用的勢力,將整個京城掘地三尺蒐羅個遍,卻沒能找到慕南卿。
幾個管事反覆拿頸上人頭擔保王妃是屠盡了那些個殺手、吃飽喝足休息夠了自己溜出去的,斷不會出事,可蕭宸玖已經沉浸在失去慕南卿的魔咒裡,根本聽不進去。
他幾乎快要瘋掉,拼命壓抑著想要整兵集結勢力血洗明月城的想法,像一縷執念不散的遊魂,木訥而不知疲憊地遊走在街頭巷尾,直到看見慕南卿完好無損靠在牆壁上說說笑笑,躁動的身心才逐步冷靜下來。
還好,她還在,她沒事。
本想多緩和一會兒、調節好情緒再去見她,沒想到他的卿卿面前竟然站著一個男人!
慕南卿抬眼看那個男人、對他笑,還親暱地談論著沒羞沒臊的話語。
那一瞬間,蕭宸玖渾身血液都要凝結了,整顆心都縮成一團,難受得沒法形容,差點承受不住轉身逃避。
可蕭宸王殿下並不是那麼有骨氣的人,捨不得退開,又禁不住胸腔氣血翻騰,頭腦一熱走出巷口打斷他們。
——像極了深宮的怨婦。
眼前的小王妃秀眉微蹙,眼睛多情而純澈,正面露不解地凝視著他。
蕭宸玖琉璃色的瞳仁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