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不會有事,可所有邪祟都在爭先恐後、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往這邊狂奔,在此處耽擱的時間越是長,圍困他們的邪祟便會越多、脫身愈發困難。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當務之急必須得儘早救回所有弟子一塊兒突圍,離開死水河畔這塊是非之地。
慕鴛鷺接到自家仙首的訊號兒,聽清楚她的命令,頓時眉毛都豎起來了,實屬是氣得不清,見場合混亂無人注意,非常有失長者之儀地翻了兩個白眼。
從白雲間千里迢迢下來保護慕南卿也就罷了,畢竟他身為其心腹下屬,甘願為仙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讓他堂堂上古神鳥給蕭宸玖當護衛,便亂了倫常。
這算作怎麼個意思?
不令他護衛弟子,反而讓他看護蕭宸玖這個公認的玄修界活閻王,那閻王的修為說不準兒還可能勝他一籌,仙首這個命令是認真的嗎?該不會是糊塗了不成?
——這件事兒要是傳出去了,他白雲間風殿主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老臉以後可往哪兒擱啊?
老朱雀暗暗唸叨三遍氣大傷身,又忙裡偷閒喝了乾了杯中熱水,明白仙首之令必須遵從,甭管願不願意都要照做。
妖氣祭出流光四溢,金色雙翼展開,剎那間在無盡兇戾之氣中掀起一片耀目金華。
流光愈來愈盛,將縈繞在他周身的死氣驅逐開來。
上古祥瑞之鳥展翼灑落福澤增添氣運,天生便能剋制邪物,若不是身處死水河境地實力被大幅度削弱,慕鴛鷺覺得自己這一展翼能掀翻這死水河。
妖魔鬼怪素來養在死水中,一時之間哪裡扛得住這種程度上的先天血脈壓制,瞬間如潮水般止不住嘶叫著往後退,連帶著濃霧瘴氣都跟著淡了許多。
慕鴛鷺瞅準時機飛身而起,保持妖力外放的姿態,快速避開鬼怪在霧幛中穿行,聽從仙首之令在混亂中尋覓蕭宸玖的身影。
此時此刻,以往無比潔癖的宸王殿下將醫修們和傷員安頓好,自覺分身乏術,不知不覺已經脫離了護陣範圍。
在他踏出保護圈的一剎那,眾鬼進攻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氣得,放棄圍攻弟子,轉身鋪天蓋地瘋狂向著他撲過來。
場景生異、怕是情形有變。
蕭宸玖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精緻的眉宇,一雙桃花眸中匿藏了說不清帆布名額的擔憂。
修長指尖拂過腰間,掛在那裡用來壓制他招陰體質的古玉已經不見了蹤影。
能夠近他的身、還會伺機拿走他玉佩之人,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是誰。
蕭宸玖暗暗咬牙忍過胸口處的一陣悶痛,突然後悔沒直接下令砍了陳軒那廝的腦袋。
——最好祈禱本王不能活著出去,否則……
眼下情形也容不得細想,活著才是當務之急,赤紅靈光再次散開,與戾氣相互交織於一處,鬼哭之聲哀嚎遍野。
各方惡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這股子壓倒性的可怕力量碾碎、湮滅、化成了灰燼。
與慕南卿擅長的範圍性群體殺傷不同,蕭宸玖的這股力量只滅邪祟,並未傷到和鬼怪攪和在一處的弟子們分毫。
邪祟奔湧無窮無盡,如此這般,幾大批鬼怪化為齏粉後,蕭宸玖面色越是灰白,喉嚨間猝不及防湧上股股腥甜,又被他下意識吞下去。
即便掩飾至此,仍有一絲血線不受控制自他蒼白的唇角處溢位。
慕南卿髮尾處那一縷愈發冗長的銀白自他腦海中閃過,蕭宸玖本能抬手揩去唇邊的血。
他若受傷,會讓敵手更加興奮,同時還會讓他的卿卿繼續憂心。
——卿卿還懷著孩子,跟著他到這種地方來本就不妥,再讓她憑空為自己擔憂,身子哪裡能經受得住?
胸口驟然刺痛,蕭宸玖視線漸漸模糊,凶神厲鬼雜亂地嗚咽聲愈來愈遠。
剛剛得救撿回一條命的弟子們執劍緩緩向蕭宸玖靠攏。
他們身上穿者後者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暗夜星空衣袍,是獨屬於星天外親傳弟子的制服。
蕭宸玖意識已經混沌,整個人陷入半昏迷,在某一個轉念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年少時,後來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黃粱一夢。
…卿卿也是癔想出來的嗎?
不…所有事皆可為幻覺,唯獨她是真實的!
意識略微回籠,蕭宸玖勉力站立在原處,雙眸渙散盯著向他走開的斑駁影子,心知此處於他而言,除了自身以外,其餘者皆為敵手,不會允許他活、更沒誰能夠容得下他,卻鬼使神差沒能先一步下得了殺手。
“叛徒!你去死吧——”
劍鋒的寒芒閃過,掀起寸寸血塵,蕭宸玖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沒什麼真實的感覺。
慕鴛鷺耗費畢生精力、使出渾身解數,總算是看到了他家禍害仙首“捧在掌心中的小心肝兒”,心頭微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