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樓此時已經亂作一團,膽子大點的都敢趁著酒意趴著欄杆看熱鬧,沒人注意到他們。
胖子伸長脖子張望,一臉壞笑道:“沒來錯吧?這下有好戲看了。”
吳冕不搭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
清一色的銅章劍客按劍而立,大概是謝鎮想著好好抖擻下威風的緣故,好找回一個天大的面子,此刻並未下令清空廣寒樓。
老鴇領著謝鎮還有一大群銅章走向天字一號雅間,早被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攔住去路。
這一邊殺氣騰騰,中年人面無表情,就這麼突兀地擋在前面,半步不退。
謝鎮冷哼一聲,就要邁步推開中年人,誰知被身後的枯槁老者拉住,後者對他微微搖頭。
謝鎮心中一沉,這才正眼看了看那位中年人,心中有些嘀咕,能讓家中大供奉都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今日碰上扎手點子了。
不過不湊巧,這裡是京城,任你是多粗壯的地頭蛇,碰見本公子都得乖乖磕頭認錯,就算本公子壓不下,可雅間裡的那位,膽敢招惹他的,出得了三個手指頭嗎?
既然有人攔路,謝鎮樂得繼續隱忍,等後頭那位徹底沒了耐心,那就更有好戲可看了。
謝鎮皮笑肉不笑,壓抑住心底的濃郁殺機,陰惻惻道:“在下清河謝氏謝鎮,房中何人?煩請出來相見。”
等候半晌,沒聽見房中有任何動靜,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怎麼樣。
謝鎮提高嗓門,重複了剛才那句話。
只聽見房中傳出不耐煩的一聲:“滾!”
謝鎮一聽,不禁氣笑了,就是不知裡頭到底何方神聖,是說他無知好呢還是說他死要面子更恰當。
尋常人聽聞這一句自報家門,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裡面那個還裝腔作勢,待會怎麼死的都不知。
你在自己家作威作福本公子管不著,到了京城還敢如此託大,誰教你的?如此不惜命?
謝鎮一臉陰沉,舔著嘴唇道:“本官乃刑部奉天清吏司郎中謝鎮,房中賊子還不速速開門?”
一聲譏諷意味十足的輕笑從房中傳出,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猖狂,甚至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謝鎮一陣錯愕:哪裡來的愣頭青,約莫是傻了不成?
往後頭一看,雅間裡的那一位依舊沒有想要管的意思,任憑他處置。
謝鎮心領神會,正準備帶人硬闖,那間天字第一號雅間的房門緩緩開啟,一位世家子打扮的年輕人從裡頭走出,高冠博帶,風神玉朗,臉上帶著一絲邪魅微笑,正細細打量著自己。
吳冕睜大眼睛看見房間走出的年輕世家子,對胖子說道:“你說得對,真有好戲可看了。”
不等謝鎮出聲,年輕世家子悠悠然說道:“謝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清吏司郎中?有沒有五品?好像是六品?看來喝酒誤事,本公子倒是忘了。”
謝鎮被好一番譏諷,往前走一步,死死盯著這個年輕人喝道:“不在老家當縮頭烏龜,跑來京城撒野,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報上名來,本官好拿你下獄!”
年輕世家子一臉的“驚慌失措”,言語中極度挑釁譏諷道:“哎呦!快別嚇死老子了,別說是你這麼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就是你家老爺子謝堯親至,見了老子也半點奈何不得,信否?”
謝鎮聽見此子猖狂至此,竟敢直呼他爺爺名諱,怒不可遏,再也忍無可忍,一步跨出就要上前扭斷這廝的脖子。
可惜一步跨出,便再也無法寸進,那個適才攔在面前的中年人橫移一步,掐住他的脖子,劇痛傳來,動彈不得。
謝鎮身後的枯槁老人閃身上前救主,也被中年人面無表情地單手攔住。
與此同時,外面街上傳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聲如洪鐘大呂,光聽著就已然知道殺氣騰騰。
銅章眾人面面相覷,這一聽就是不下兩百精銳騎兵的奔雷而至,好像自己這邊並沒有勞動巡防營支援吧?
街上行人被瞬間衝散,人仰馬翻,對於這一大隊和巡防營鐵甲不同的清一色銀甲迅疾穿過,人人帶著面甲,在街邊燈光的映襯下,尤為雄壯逼人。
廣寒樓被三百鐵騎團團圍住,水洩不通,另有一百騎在街道遠處警戒遊弋,街上早已空無一人,人們只敢逗留在街道外頭遙遙觀望。
標長率領一標五十人翻身下馬,持矛突進樓內,直奔三樓而去。
本身還壯著膽子的酒客們此刻被驚得酒醒大半,衝下樓去企圖逃命,卻都被包圍著的騎兵堵在樓內一個都逃脫不掉。
聽見樓梯傳來陣陣鐵甲摩擦的鏗鏘聲響,年輕世家子心情不錯,緩緩走上前來,謝鎮被中年人掐住脖子舉在空中動彈不得,世家子走到他面前,眉目間笑意陰森。
只見他抬起右手,輕輕拍著謝鎮漲得通紅的臉,嗤笑一聲緩緩道:
“什麼刑部,什麼奉天清吏司,什麼清河謝氏?狗屁倒灶的東西,你便是姓謝,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