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微笑著打斷了漢子的注視道:“兄臺,相見即是緣分,不妨進來一坐,喝酒解乏,出門也好交個朋友。”
漢子哈哈一笑,也不客氣矯情,拴好老馬,大踏步走進酒肆,吳冕又喊店小二送兩份小炒過來。
漢子抱拳相謝,坐下自顧自說道:“在下彭衝,江湖抬舉,人稱彭三炮錘,屏南道大業幫首席客卿。”
吳冕拉著胖子也起身抱拳道:“原來是彭前輩,大名如雷貫耳,小子吳冕,這位是我同伴,初涉江湖,還望前輩多多提點。”
其實哪裡是什麼大名鼎鼎,只不過江湖就愛聽一套,見誰都這麼說,行走江湖,無非人抬人,大家留個熱絡印象,混個臉熟,出門在外的算是結下善緣一樁罷了。
彭衝一聽吳冕說話極為熨貼客氣,自然非常受用,對上這兩位江湖雛兒,也就自然而然抖擻出幾分江湖前輩的氣度來。
喝過一碗敬酒,彭衝笑著道:“吳兄弟過獎了,前輩不前輩的客套生硬,既然我倆投緣,在下歲數大些,叫我彭三哥就好,二位小兄弟此行是否要到萬劍堂選拔呢?”
見彭衝出言試探,吳冕踢了踢胖子,示意他不要亂說,面對彭衝面露尷尬地搖了搖頭。
彭衝見狀點頭喝酒,輕輕鬆了口氣。
吳冕抱了抱拳道:“彭三哥,見你一路勞頓,莫不是也是去萬劍堂參加江湖選拔的?”
彭衝放下酒碗也搖了搖頭道:“江湖虛名,彭某也馬馬虎虎有一些,就不去攔著江湖新秀的路了,再說了即便僥倖有了些名次,進了朝廷哪有在江湖草野間自在,老哥閒散慣了,還是趁著這次盛會,多聯絡舊友,結識新友,豈不快哉?”
吳冕在彭衝進來時就已凝神觀察過,看其氣機流轉,頂了天四品的實力,在一郡之地的確是一把好手,在一些武學之風不盛的地方,在幫派做個頭號客卿綽綽有餘,可是到了江湖選拔,那就絕對不夠看。
可是行走江湖混江湖,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又不是每次都需要生死相向的搏命,大家見面搬出結識的一些人物,只要不是過不去的事情,大都都可迎刃而解。
事後大家不打不相識,喝一頓酒,就又是一樁善緣了。
飛來飛去的神仙人物畢竟不多,一見面你死我活的對殺更是稀少,江湖也講究個以和為貴,水淺水深,都有章法規矩,裡子面子都有了,就有臺階可下。
吳冕也不刻薄戳破,忍住笑意道:“此番前去萬劍堂,在下也想湊湊熱鬧,跟著老哥漲漲見識,如不嫌棄,不如同行?”
彭衝見吳冕說話間給足了面子,認為這兩個江湖雛兒認定了自己是個頂天大的江湖前輩,不由得又輕視了一兩分。
其實他也樂得抖擻江湖閱歷,身上盤纏早就不多了,有這兩個雛兒路上解解悶,也不虧了他蹭飯的愧疚,當下假裝微微犯難,最後也同意了。
有道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以他彭衝的江湖地位,能不能進到萬劍堂湊熱鬧還兩說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萬劍堂就這麼大,總不能一股腦的全塞進整個江湖的人吧?到時候進不去的絕大多數,也不至於在這兩個後生面前折了面子。
笑話,我彭衝進不去很自然,他們這兩個雛兒就能進了?
傍晚,十方郡城外,三人一馬的身影在路上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終於在太陽落山以前,他們找到了今晚可以露宿的地方。
江湖前輩彭衝自然不會去撿柴火,這種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吳冕和胖子這兩個晚輩手裡了。
胖子抱著一大摞乾柴,皺眉問道:“吳冕,咱不是手頭緊巴了嗎?幹嘛還帶著他一路蹭吃蹭喝啊?”
吳冕彎腰繼續拾柴火道:“咱們之前經過禮縣的時候,有一對賣果子的孤兒寡母差點被馬車撞傷,有個漢子把身上的盤纏大多給了那對母子,記得嗎?就是他。”
胖子不解道:“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就算是他,你又為何要一路讓他蹭飯,聽他吹牛呢?”
吳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自己,的確他也想在彭衝口中,聽到些他嚮往的江湖諸事,也的確沒有讓他蹭吃蹭喝的必要。
但作為同樣是寒苦出身的吳冕,看見那對母子眼中的由衷感激,他有過些許感觸。
可為什麼偏要這麼做,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晰知道,大概也是想讓做了善舉的彭衝,也能感受到江湖裡的一絲善意吧。
胖子說他矯情,在這個世態炎涼的江湖顯得不合時宜。
那麼在被江湖捶打之前,就讓他矯情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