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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石蘭貿易站門口的道路往南,幾公里外的林子裡有一座燒得只剩下一半的實木房屋。說是一半,是因為除了殘缺的房頂還在繼續堅持,東邊和南邊的木牆早已經在大火中毀於一旦。
不管是白天的東風,還是晚上的南風,或是晨昏之間的東南風, 在吹過這片樹林的時候都要先刮進來旋轉幾圈再走。結果就是,這間只剩下一半的木屋裡異常寒冷,別說過路的行人,就是林間的兔子,草裡的老鼠都不願意在這裡過夜。
以前進入高樹林區,途經石蘭貿易站的時候, 戴平安也曾經路過這裡幾回,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間冷的要命的廢屋裡居然另有乾坤。
閆孝國手下的高手有六十三人, 這次帶過來的不到四十人。除了會使用血滴子而藏在黑水鎮裡的那七八人之外,剩下的二十幾人都在這裡。
領頭之人的名字很奇怪,因為是大年初一出生,所以他叫尚初一。
在戴平安警惕且驚訝的目光中,尚初一從這間廢棄小屋的破爛地板上使勁一拽,拽出一個深邃黝黑的入口。一股刺鼻的氣味混合著濃郁的酒氣立刻撲面而來。
戴平安跟在尚初一的後面,順著入口處的梯子,一間曾經被大火焚燒過的地下酒吧出現他眼前。
地下酒吧由提燈當做照明,酒吧很寬敞,至少比瓦倫丁瘋子鎮長的那間要寬敞。
實木的牆壁經過高溫的炙烤已經碳化,但從一些倖存下來的裝飾還是能看出酒吧之前的繁華。吧檯的痕跡還能看出來,但酒吧大廳裡的桌椅板凳估計在那場大火中已經燒了個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的睡袋,顯然尚初一他們這幾天就生活在這裡。
獨自透過酒吧對面的大門,戴平安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一個一人多高, 正在執行的釀酒鍋爐。一個龐大腰圓的大胖子正彎著腰, 給鍋爐底下的火焰裡增添木柴。
鍋爐裡裝的是酵母和糧食發酵而成的釀酒酸醪, 在高溫的加熱下,酸醪中的乙醇被蒸發成為乙醇氣體,然後順著鍋爐頂端的銅管導流出來,再經過冷凝器的凝結為液體,最後一滴一滴的彙集在銅管口下方的大玻璃壺裡。
這一幕讓走進來的戴平安直嘬牙花子,因為眼前的釀酒過程看起來很是簡單,實際上卻危險重重。
先不說一旦把握不好鍋爐的溫度,銅管裡釀造出來的就是可以導致雙目失明甚至直接死亡的甲醇。光是那根和鍋爐連線不怎麼牢靠的銅管,但凡裂開一絲縫隙,就能把戴平安他們送上天。
釀造出來的私酒度數通常都在九十度以上,想要飲用還得在經過勾兌。這是因為銅管裡的乙醇蒸汽很純粹,易燃易爆,一點火星就能點著。所以釀造私酒的地方一般都選在室外,就算鍋爐密封不好有蒸汽漏出來,也不會馬上炸開。
而眼前這個大胖子把鍋爐搬到地下室釀酒的行為,就跟在火藥外面裹了一層鐵皮殼沒什麼區別。一旦爆炸,揚起的塵土有多高戴平安不知道,但照他估計,那威力絕對足夠在酒吧的下方繼續炸出一間地下室來。
鍋爐旁邊, 擺在一張辦公桌, 一個女人正趴在桌上寫著什麼, 看見戴平安出現,她立刻拄著柺杖熱情洋溢地站了起來。
不用介紹,這位肯定就是瑪姬·費克,只是戴平安不知道為何見到自己對方如此高興
以相貌來說,二十或是三十年前,瑪姬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可無情的歲月還是在她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皺紋,至於她的右臉,則因為大火的高溫燒得面目全非,癒合沒多久的傷疤糾纏成一團,只有泛白的眼仁和變形的耳朵才能看出些些許輪廓。
“戴先生,歡迎您光臨我的酒吧,叫我瑪姬夫人就可以。”
一張滿是疤痕的右手主動伸了過來,受寵若驚的戴平安趕緊伸手握住:
“您客氣了,是我應該……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
戴平安把滿是血汙的右手收回來,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幾把,勉強弄乾淨。瑪姬夫人也不著痕跡地收回右手,同時用手帕擦乾沾染到的血漬。
“真對不起,剛剛處理了一些急事,有些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