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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肥碩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力量之大,就連杯子裡的紅酒都被震了出來,灑在潔白的桌布和奶白色的昂貴西裝袖口上,經明晃晃的陽光一照,紅的就像剛從身體裡淌出來的血一樣。
在黑水鎮的最北端, 有座宏偉的五層高樓聳立在寬廣平坦的空地。
向鎮子裡的每一位居民打聽,都能知道這就是黑水鎮政府新建的辦公樓,但很少有人能夠有資格進入這棟建築物的四樓以上,更沒幾個人知道黑水鎮辦公樓的第五層,也就是頂樓的那一層居然只是一間供某些人用餐兼交談的餐廳。
黑水鎮酒吧的二層雖然裝修奢華精緻,服務也周到, 但過於顯露,並不能滿足一些人私密性的要求。於是在修建政府大樓的時候,這些人輕輕動了動手指,就在黑水鎮政府日常辦公的頭頂順便多蓋了一層私人餐廳出來。
這間無人知曉的專屬餐廳,別說是黑水鎮的普通居民,就連在這棟辦公樓裡天天上班的普通職員都不曾知曉。整個黑水鎮,除了修建餐廳的那些人外,也只有鎮長,副鎮長級別的人物才有資格混個位置,坐在這間餐廳中央的大圓桌上享受美食,大快朵頤。
貝克特上校當然也有這個資格,不過他中午並沒有出現,於是潔白桌布所覆蓋的大圓桌上今天只呈上來四份美食:剛出鍋的龍蝦,新煎好的牛排,以及窖藏了十幾年的波爾多紅酒。
當整個鎮子都為了填飽飢腸轆轆的肚子而絞盡腦汁,甚至已經有人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的時候,這些換成現金足夠普通家庭吃上好幾個月的美食美酒並沒有引起在座之人的興趣。
他們任憑面前烤得恰到好處的牛排開始變硬,香味撲鼻的海鮮慢慢冷卻, 價值連城的紅酒也醒過了時間, 幾人還是絲毫沒有拿起刀叉,吃上一口的打算。
“真是豈有此理!”
一向沉著穩重的阿摩斯·蘭辛先生終於忍無可忍,氣得拍了桌子:
“難道你們就這樣幹看著?”
蘭辛先生臉上的幾層肥肉微微震顫著,也不知是因為疼的還是氣的,可他的這一番故意為之的表演並沒能喚起另外兩方的回應。
英倫貴族穿著的黑衣中年人,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繼續搖晃著杯子裡的紅酒;另一邊年輕的菲利普·來克勒克倒是抽空往這邊瞅了一眼,但很快又把目光移回到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傑西卡·來克勒克的臉上。
四個人,代表三家公司,
正是除了整個西尹麗莎白州政府以外,在黑水鎮說話最管用的幾個人,有時候就連黑水鎮的鎮長都得看他們面子。
阿摩斯·蘭辛是本地人,把控著整個西尹麗莎白的木材,煤炭和鋼鐵等資源;
接替父親的來克勒克先生帶著他的新娘來自遙遠的聖丹尼斯,卻掌握著往返於黑水鎮百分之八十的船隻,貨真價實的運輸大王;
《第一氏族》
至於打扮老式且傳統的黑衣中年人羅尼先生,則為黑水鎮棉花,白糖,酒水, 藥品等重要物資提供了保障。
他們三方之所以能在今天聚到一起,除了因為有份出資修建這座秘密餐廳, 還因為他們跟貝克特上校在封鎖全城的情況下合作了一把,藉此機會哄抬物價,大賺特賺。
不管他們賺多少,這些錢裡肯定也有貝克特上校的一份,相應地,貝克特上校手下的平克頓偵探也要保證他們的市場獨家和穩定。
而在今天,貝克特上校之所以沒有出席這頓約好的午餐,就是因為曾經言辭鑿鑿的上校食言了。他並沒能像之前許諾的那樣,把威脅擋在鎮子之外,更沒有能保護好他們三方勢力在黑水鎮,高價出售物資的安全。
混亂是從早上開始的。
天剛微微一亮,
阿摩斯·蘭辛先生還沒開門的雜貨鋪門口,揣著大量現金,等待購買緊俏生活物資的隊伍就排出去了老長。在排隊的過程中,有人就注意到雜貨店的牆外被人用石灰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就像一個被放大許多倍的大寫字母“X”。
但不管是忙著理貨,準備開門的店內夥計,還是守在門外,拿著武器維持隊伍秩序的平克頓偵探,對此都沒有在意。
直到一個黑影拿著槍,從一邊的巷子裡衝出來。
“呯呯呯呯呯呯……”
一時間,
雜貨店門口槍聲大作,
但由頭到尾只有一個人在扣動扳機。
拿著武器的幾個平克頓偵探還沒端起槍來,就被打死在當場,然後是雜貨店裡剛推開門,正準備開口吆喝的幾個夥計。
不等排隊的居民四下逃開,那道黑影就已經衝進店鋪裡,從貨架上搶走一瓶威士忌後,又衝出來轉身逃進了另一邊的巷子裡。
物價的飛漲帶來的必然是秩序的紊亂,尤其是持槍搶劫,一天發生七八起都很正常。但像今天這麼勐,這麼瘋,一出來就打死七八個平克頓偵探,卻又偏偏只為搶劫一瓶威士忌酒的搶劫桉件,還真是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