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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西沉的落日墜在新奧斯汀的山邊,昏黃的陽光灑在暴曬了一整天的黃土上,一時間,犰狳鎮的周圍鋪滿了閃閃發光的金沙,讓人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抓一把。
但只要換個視角,從亨尼根高地的山腳下由東向西看過去,在落日的逆光下,殘垣斷壁的犰狳鎮只剩下一副支離破碎,黑的不能再黑的剪影,就連視力最好的戴平安都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裡面的人影。
“你覺得我準備的這個故事怎麼樣?”
收起手裡的黃銅望遠鏡,把千瘡百孔,破爛不堪的厚實黑毯換成一塊輕薄披風的戴平安扭過頭又問了一回。
經過再三的思量,身後的哈維爾也終於給出了回答:
“不知道。”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故事,
是個好故事,
乍聽起來,這個故事一波三折,情節跌宕起伏,生動豐富的內容裡有警匪也有軍隊,有動作也有懸疑,有財寶還有冒險。這麼多吸引眼球的元素,隨隨便便就可以水成一本百十萬字的或是拍成一部三十六集的狗血電視劇。
但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裡面有很多的情節經不住推敲,更像是由一個不入流還老斷更的寫手在酒醉後胡拼亂湊出來的爽文。別說什麼經驗豐富的警探,就連泡在酒館裡整日吹牛的醉鬼都不會相信。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戴平安還專門把講述這個故事的責任交給了哈特曼警長。原因就是因為哈特曼·範特里夫,這名在犰狳鎮任職好幾年的副警長是出了名的踏實肯幹以及沉默寡言。
原本曲折離奇的故事,被不善言辭的副警長用不到一分鐘的工夫就說了個乾淨。有些人還沒分清楚犰狳鎮鎮長和布商堡軍隊的關係,哈特曼警長就扭轉話題,急著向眾人提出了購買食物的要求。
不急不行,在戴平安的要求下,犰狳鎮的居民們包括哈特曼警長本人在內,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更絕的是,因為富人們的偷偷離開和戴平安的幕後操控,整個鎮子的居民掏幹口袋也湊不出價值七八美元的硬幣,更別提什麼現金。
“再問一個問題,你覺得人們更願意接受哪一種現實?”戴平安抬起手掌架在眼前,試圖用手掌去阻擋落日金黃的光芒:
“是第一眼見到,先入為主的‘事實’?還是他們親自動手,探索發掘出來的‘真相’?”
見哈維爾思考許久都沒有回答,戴平安輕聲笑了出來:
“別為難了,都不是。”
“事實的真相就是:人們只願意接受對自己有利的現實。”
說著話,戴平安把因為逆光而黑的只剩輪廓的手掌伸向了遠方的犰狳鎮:
“而那裡的人,可不在乎什麼事實真相,此時他們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到別的東西,只剩下了黃金。”
“這才是我要講的故事。”
正如戴平安所說,當需要購買食物卻身無分文的哈特曼警長,不得不從包裡拿出從叛軍手裡“繳獲”而來的金礦原石時,吸引了所有在場人的目光。
精彩絕倫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情節,聽過的已經拋到了腦後,來得晚的也不想再聽,他們滿腦子都是黃昏的陽光下,哈特曼警長指縫間耀眼的金光。
交易進行得很順利。
用兩顆乒乓球大小的原石,哈特曼警長從一個商販手裡換來的足夠居民吃好幾天的罐頭和乾糧。
堅硬的牙齒啃了上去,淡淡的痕跡足以讓眾人興奮不已,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憨厚老實的哈特曼警長還為他們指明瞭犰狳鎮北方十幾裡外,華工挖掘隧道的方向。
天色已經擦黑,可還是有不少人不顧警長的勸阻和荒漠的危險,騎馬驅車連夜趕往倒吊崖的方向。其瘋狂程度,就連知道真相的哈特曼警長都感到吃驚。
瘋狂?
瘋狂就對了。
在戴平安眼中,這些一收到金礦訊息就第一時間趕來的淘金者,投機客,還有冒險家哪個不是瘋子。
或是被別人挖到金礦,一夜暴富的訊息衝昏了頭腦,或是深陷泥沼,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不管是嫉妒貪婪,還是最後一搏,都已經讓他們沉溺在發瘋的邊緣不可自拔,不然他們也不會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