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多的為什麼,多的讓他差點忘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和意義。
活下去?
怎麼活下去?
在別人的槍口活下去?
那顆子彈的彈頭在昏黃燭光下泛起金燦燦的光芒,恍若一塊黃金。
這是一顆差點就可以鑽進他腦袋裡的子彈,運氣好的,鑽個眼一穿而過,帶出一團血花;運氣不好的,就會先在堅硬的頭骨上撞的變形,打著旋的在腔子裡炸開。
到現在,戴平安還能記起那股味道,哪怕已經脫掉了那身衣服,可他還是能聞到那碗紅油豆腐腦在他的面罩上慢慢凝固乾涸的味道。
那是恐懼的味道,恐懼到他連手裡的槍都抓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已經指向自己的槍管一點點的從迷霧中慢慢浮現。
那一刻,他感覺拿著的那把雙動左輪重若千斤。
他害怕了。
那把左輪現在就在桌上。
拿起空槍,戴平安把那顆黃金般的子彈裝進了彈巢,輕輕一撥,槍油的潤滑下,轉輪中子彈的尾端劃出一輪金色的軌跡,然後被甩進槍裡。
撥開擊錘,戴平安慢慢的抬起手槍,然後轉回來,對準自己。
沒有六分之一的機率,槍身兩側露出來的彈巢空空如也;
也沒有二分之一的機會,以他的視力,能清楚的看到槍管深處那抹金黃。
一個合格的槍手,不用眼睛看,也應該知道子彈在自己槍裡停留的位置。
就像是開啟了某個神秘的開關,手裡的槍又變得難以把握,以至於戴平安得伸出雙手握著槍柄,再額頭頂住槍口,才能保持槍管的穩定。
大拇指伸進了扳機護圈,原本無比熟悉,輕輕一碰就能擊發的扳機,此刻卻像是燒紅的烙鐵一樣灼燒著他的手指,讓他遲遲不敢扣下去。
彷彿又回到了那座霧氣瀰漫的密林中,腥氣撲鼻的面罩也再一次的扣在了他的臉上,憋得他無法呼吸。睜大了眼睛,眼前卻只有一片濃的發暗的白霧,和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伴隨著若有似無的呼吸聲,一顆黃澄澄的子彈頭從迷霧中浮起,旋轉著,一點點的射向他的額頭。
他想躲避,但他的腦袋卻被那塊面罩死死的扣在了原地,而他手裡的槍,不但重的抬不起來,護圈裡的扳機更是像焊死了般怎麼也扣不下去。
一個連扳機都扣不動的槍手,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咚咚咚”
“請進。”
三德推開房門,被邀請的黃飛鴻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還得麻煩黃師傅您親自跑這一趟,請坐。”
昏暗的環境讓黃飛鴻皺了皺眉頭,他在門口停了停,在沒有發現裡面有什麼異常後才走了進來。
沒有理會戴平安的招呼,進了屋子裡的黃飛鴻率先發問。
“中午的事情是你乾的?”
今天中午,一輛裝飾豪華的卻無人駕駛的馬車在馬匹的牽引之下,停在了犰狳鎮大街的正中央。
犰狳鎮的居民認出了這是巴利鎮長的座駕,車身上密佈的彈痕和車門底部乾涸的血跡都預示著噩耗的來臨。當警察過來壯著膽子拉開車門時,一團黑壓壓的蒼蠅“嗡”的一聲噴了出來,然後就是兩三顆滾出來的人頭。
車裡的情況,讓剛剛吃過午飯的人們都吐了。
寬敞豪華的車廂內,堆積著幾十具被暴力摺疊之後硬塞進去的屍體。有的屍體最後實在是塞不進去了,直接割下腦袋硬填進了屍體的縫隙之中。
這些屍體都是巴利鎮長的護衛,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來自犰狳鎮。當他們的屍體被警察們硬扣出來,一具一具的擺在地上之後,撕心裂肺的哭聲很快在鎮子裡蔓延開來。
這時警察們才注意到一柄鮑伊獵刀釘在車廂的後方,下面還有一行碩大的血字:
“不聽話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