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茗看著她,她只是看著,並沒有對著他的燈怎麼樣,便放下了心來,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楊爺爺祖奶奶的墓,你是楊爺爺的祖奶奶麼?”女孩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在燈盞裡跳躍著的火苗,輕聲答道:“楊爺爺是誰?不認識。”
趙茗轉過頭來看了看她:“就是在你墓前給你上香的人啊!”
她的一頭黑髮刷地一下變成了銀白的顏色,她轉過頭來看著他,向他命令道:“你繼續挖!”
趙茗感覺自己的手都要廢掉了,嘆道:“這要挖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好了!”
趙茗聞聲停住了手,卻見女孩往他挖的坑裡揮了揮手,一大股黑煙從他挖的坑裡冒了出來,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自從他的天靈蓋。
他趕緊抓起了腳邊的燈翻滾了出來。黑煙漸漸瀰漫了整個樹林,那一頭銀髮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她的身體已經不像之前一樣光滑平整,而是坑坑窪窪的佈滿了蛆蟲,撲面而來的腐爛的氣味燻得他差點睜不開眼睛。
她向他伸出了只有骨頭的手,看著他道:“謝謝你,好心人,請你施捨給我一些燈油吧!”
趙茗將燈護在了身後,他雖然不知道這盞燈是做什麼的,但既然那個聶叔說燈火即是他的心火,那麼這個燈油肯定也不簡單,說不定也跟他的性命掛鉤的呢?那可不能亂給啊!
他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不行!”
那女鬼聞言立馬伸出了手,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聲音變得十分遙遠而模糊:“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把燈給我!”
趙茗依然緊緊地抓著燈不放手,她想從他的懷裡搶過燈來,但她一伸手去直接穿過了那盞燈,根本拿不住,她鬆了手,趙茗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等趙茗終於緩過氣來時,那女鬼又換了一副面孔,獨自摔坐在一邊,低聲泣道:“我有什麼錯…”
趙茗有些不明所以,撓了撓頭嘆道:“我這身上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傷也是你弄的吧?你為什麼非要我這燈不可呢?說到底這燈的主人也不是我啊,我哪有資格把這燈隨便給別人呢?”
女鬼低聲泣道:“我,我只是想活而已!”
趙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道:“你是這墓的主人,那這麼兩百多年的時間裡,你為什麼不去投胎呢?”
女鬼哽咽著搖了搖頭,道:“我殺了太多的人,已經沒辦法投胎了。”
趙茗皺了皺眉,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看了看周圍,開始思考逃出這個鬼地方的可能性。只可恨那聶倚秋跟聶雙,明明知道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還不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他哪裡像他們修煉了法術的術士,不怕這些東西怎麼都能全身而退,他一個普通人稍一不注意可就是沒命的啊!
“你抓我來,就是想要我手裡的燈?”
女鬼轉過臉來看向他手裡的燈,答道:“我哪裡敢拿你怎麼樣?你身上有聶朱的氣味,你是聶朱的人!我左右不過是想要借一點燈油用罷了!”
聽到這女鬼不敢拿他怎麼樣,他提著的心沉下來的幾分,但到底也不敢完全懈怠下來,他看了看周圍被風微微吹動了些許的頭髮,問道:“你借燈油做什麼?哪怕是劊子手砍殺了那麼多人都能有投胎轉生的機會,為什麼你殺了太多的人就不能投胎了?”
女鬼也站直了起來,她的下半身依舊是空蕩蕩的,裙衫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汙血。
她飄到了他跟前來,貪婪地看著他手裡的燈道:“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他們該死!”
燈火因她所帶來的陰風而變得微弱了些,趙茗將燈移開了一點,連忙順著她的話道:“對,他們該死,他們該死,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個該死的法呢?”
女鬼抬起頭來,她的嘴邊滲出了烏黑的血,她張開了嘴笑了笑,答道:“他們,把我毒啞了,把我賣到這裡!他們,一邊讓我懷孕把我生出來的孩子賣掉吃掉,一邊罵我是娼婦!哈哈哈哈哈哈!”
她將她那張臉湊近了來,這時趙茗才看見她臉上是一張平整的畫皮,她憤怒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嗎?不是帶把的,他們還不要!要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女兒們剛出世就被他們掐死,被他們扔進滾湯裡煮了吃!我殺的人,他們全都該死!”
她仰起頭來看著天空裡那一勾弦月閉了閉眼:“可是,我不想再作鬼了,那些本該屬於我的人生,他們為什麼不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