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尖叫聲並沒因為庫房被關上了而減弱半分,聶雙忍不住皺了皺眉。護士姐姐向著病房裡看了一眼,對她笑道:“你哥哥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聶雙將想打的呵欠吞了下去,露出一個笑來:“好的呢!我去看看他!”
她搖頭晃腦地跑到了聶倚秋身邊,睜著大眼睛看著聶倚秋笑道:“師兄,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那東西把你的魂也捎去了呢!”
聶倚秋看著她,想抬起左手來摸摸她的頭髮,卻發現稍微動一下左手臂都痛得要命,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左前臂腫了一大塊。他便仰了仰頭道:“這是哪裡?
”聶雙打了個呵欠看著他道:“這是興德村的衛生室,你骨折了,司機大哥去買吃的了,趙茗帶著燈跑了,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聶倚秋無奈地笑了笑:“沒什麼了,只是有點吵。”
聶雙立馬站直了,倒豎著眉毛道:“哈!我好心好意揹你來這裡,讓你平平安安地看了醫生掛了瓶,你還嫌我吵?”
聶倚秋嘆了口氣道:“雙兒,不是說你吵。”
聶雙抱著胸靠著牆道:“噢!你是說這個病房吵,吵的可不止這個病房呢。這裡,山上,興德村常德村,從你開車出了事故以來,一直都很吵。”
聶倚秋愣了愣,有些激動地問道:“那我們是出不去了嗎?”
聶雙輕蔑地笑了笑,湊近了來看著他漆黑的眼珠道:“你怕什麼?有我在呢!你聽聽,這耳邊的女人的尖叫聲,嬰兒的哭叫聲,都是她故意放給我們聽的,以為能嚇退我們。聶倚秋,她的目標不是你,她快要得手了。”
聶倚秋伸手去想拔針管,聶雙拉住了他的手,皺眉道:“你做什麼?”
聶倚秋欲哭無淚地道:“趙老闆!那盞燈!雙兒!”
聶雙笑了笑:“你還是等做了手術再去找他吧,不然你半路垮掉了豈不是就前功盡棄了?”
還沒等聶雙聽到聶倚秋的回答,傳入耳朵的聲音全都變成了單一的嗡嗡聲,她茫然地看著聶倚秋的嘴唇一張一合,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她伸出小指來掏了掏耳朵,那嗡嗡的聲音反而更強烈了。
耳鳴。
她張了張嘴,也聽不見自己發出的叫聲,只見護士姐姐急忙跑了進來,她放下捂著耳朵的手,手指上沾了些許溫熱的血。隨著嗡嗡聲結束,那女人的尖叫聲跟嬰兒的哭喊聲瘋狂地灌進了她的耳朵裡,那些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張牙舞爪地向她哭訴著。
“好疼!我好疼啊!”
“好冷啊…姐姐…我們好冷啊…”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啊!”
她終於支撐不住,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雨漸漸停了,一雙烏黑的腳踩在被水浸軟了的泥土地上,路上有石子他也直接踩過去,全然不顧腳底已經鮮血淋漓,他一步步沿著那車輪碾過的軌道走著,手裡的燈時暗時明。
“茗哥!你不是跟著他們出村了嗎?”王強端著一盆熱水站在門口向他喊道。
他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著王強,身子卻還是一直在走動著。王強看著他這副奇怪的樣子,撓了撓頭髮繼續喊道:“茗哥,你這是在玩什麼呢?”
他緊緊閉著嘴,眼珠子映出王強家的燈光,眼皮卻像是掛在了眼眶上似的,一刻也不曾眨過眼。
王強被這一幕嚇住了,他趕緊放下了手裡的水盆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看去時,趙茗的身影卻不見了。
他鬆了一口氣,重新拿起了水盆來,向屋內嚷道:“哥,我眼睛又不太好了,你來給我看看!”
他走出了王強的視野範圍後,又將頭僵硬地轉了過去。
他向著山林走去,燈盞裡的燈火縮到了豆子一樣的大小伏在燈盞中央,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他腳下鬆軟的泥土露出了一顆顆慘白的頭顱,耳邊傳來陣陣風嘯,聽上去倒像是幾十上百個人在尖叫。
大風瘋狂地在山林之中穿梭著,揚起地面上的枯葉,枯葉下一顆顆頭骨便顯露了出來。他抓著那盞燈,踩著地上的顱骨向著風的盡頭走去。那一縷縷白髮絲掛在枝葉之中,組成了密不通風的網,他一步步地向著網的中央走去。
過來吧,過來吧。
網的中央漂浮著一個女人,她緊緊地盯著一步步向他走來的趙茗,盯著趙茗手裡那盞已經發不出多少光亮的燈。
興許是旁邊大樹上蛛網掉下來的蜘蛛被吹進了燈裡,也可能是有一滴雨水砸到了趙茗的腦門上,又順著他的臉滴落到了燈裡,只聽刺啦一聲,燈盞裡冒出了些火星子,突然,整個燈都燒了起來。
火灼痛了趙茗的手,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