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爺子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連聶雙都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隨即繼續看著碗裡的肥肉出神。一場吃完下來後,人都散去了,對於戴大哥來說,這一餐可算得上是吃的最不舒服的一餐了,他閉眼都能回想起那些帶血的肚兜,那些繡花樣子,明顯是女孩穿的,他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家裡居然發現那麼多可疑的東西,他忍不住有些膽寒起來。
得到了戴老爺子的口信,在門口幫忙守著的村裡人也不再攔著他們,聶雙吃完飯後便跟著聶風行一塊兒出去了,聶倚秋倒還想在戴家看一看,就沒跟著二師叔一起去。
戴老爺子說過,戴奶奶生前還在戴家辦了學堂教村裡的孩子認字,後來村裡有條件的都去鎮上的學校讀書了,來學堂的就剩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老人,端著撮箕一邊幹活一邊認字。
戴大哥的二嬸幹完活坐在院子裡歇息,他向二嬸詢問了有關這個小學堂的事時,二嬸卻說,那個小學堂自戴奶奶病情惡化之後就關掉了,關掉後那屋子就用來堆放雜物,也有幾個年頭了。
他向二嬸問道,能不能讓他去那個房間裡瞧瞧,二嬸便站起身來去裡屋拿出鑰匙來幫他開了門。屋子裡的雜物大都是過大的節日的時候需要準備的那些東西,如果不談將窗戶擋住的簸箕的話,這個房間的採光倒是很好。
牆上用鐵釘固定了佔了牆面大約四分之一的大小的黑板,粗糙的黑板面上還覆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的粉筆灰,一條條板凳在角落處堆疊,依稀能看出當初這些板凳上曾經坐著的小孩在這小學堂裡聽戴奶奶講課的樣子。
黑板前有一面破爛的教桌,上面一道道劃痕交織成了一面密密麻麻的網,費了一番力氣後,他拉開了教桌的抽屜,裡面滿滿當當十分工整地擺放著教學的作業本。最頂上的一本是戴奶奶寫的教學方案以及內容,他拿出來翻了翻,戴奶奶的字跡娟秀工整,每一頁的教學筆記都寫的十分細緻。
下面一疊疊的都是戴奶奶的學生交的作業本,相同的名字下有四本,他將這些本子都拿了出來,本子的用途在封面已經標記得十分清楚了,日記本,算術本,練字本,以及繪畫本。他數了數,這一個大的抽屜裡就放了二十個學生的本子,加上另外兩個小抽屜裡的作業本,戴奶奶大概教過至少有四十個左右的學生。
這麼小的一間屋子裡,走出了四十個左右的學生。有些作業本封皮破損得很厲害,有些作業本被儲存得很好,甚至有些人上交來的作業本也不全,遺失了一兩類的本子,從作業本上的字也能大概看出作業本背後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戴奶奶給他們的每一頁作業上都用紅墨水的鋼筆下了批語,看著這些批語,他忽然想起來,戴爺爺好像提過,戴奶奶在殺人後那段時間裡常常一個人半夜點燈,熬夜寫日記。
他將這些本子又放回了抽屜裡,拍了拍身上蹭的灰,走出了房門,向坐在院子裡逗狗的二嬸問道:“二嬸子,戴爺爺在哪裡?”
二嬸愣了愣,指了指戴奶奶的房間,那隻小狗向著他的方向“汪!”了幾聲,二嬸一把將小狗抱了起來,朝著裡屋走去了。
他將門關了關,向著戴奶奶的屋子走去。
戴奶奶屋子的門半開著,他敲了敲門,門便開了,戴爺爺正坐在桌子前看著那些染了血的紅肚兜出著神。他咳了咳,叫道:“戴爺爺!”戴爺爺回過神來瞧了他一眼,將手上拿的肚兜折了起來。“你又有什麼事?”
聶倚秋撓了撓頭道:“戴爺爺,能讓我看看戴奶奶寫的日記麼?”
戴爺爺拉開了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個本子來放在了桌面上,向他指了指:“這就是,你要是不來要,我也準備收拾了拿去燒了。”
聶倚秋連忙走進屋來將戴奶奶的日記本拿了起來,日記本很厚,翻了翻有不少空白頁,經常是這邊寫了隔幾頁才寫另一篇。
他靠在牆上仔細讀了幾篇,這本日記似乎是戴奶奶從她的學生時代就開始用的,學生時代的日記也只寫了寥寥三篇,大抵都是在女校裡學到的新知識以及見到的新奇的事物,再就是離別的傷感。隔了幾頁的後面就是戴奶奶被同村的一個打死了老婆的男人尾隨了,再後面幾頁都被撕掉了,也能在剩下的碎屑中看出那幾頁曾經寫滿了字。
日記翻了一大半,後面戴奶奶的字型明顯成熟穩重了許多,如果說讀女校時期的戴奶奶還會在日記前寫短詩,在結尾畫上幾朵花,那麼後來當了村裡孩子的老師的戴奶奶變得疲憊了很多,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心累。
在開始教書後的第一篇裡面有提到,村裡的人都以幹農活為主,出去打工的都是拖家帶口的,還留在村裡的來她這裡上學的孩子都是家裡條件沒那麼好的,需要幹完家裡的活才能來這裡聽個一兩句,作業都不一定有時間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