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並沒有持續太久,蕭魚也並沒有真的因為舉著一把鐵傘而累斷了胳膊,至於養濟院裡上演的那一出大戲,竟也真的比她想象的還要精彩紛呈。
黃炳倫遇害的訊息比早晨的那場雨來得還要快,西郡王昨晚就病危,魏玉帶著幾個大夫在西院守了一整夜。
今日一大早,陷入昏迷許久的西郡王突然醒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嘔了一口血後迴光返照,指著窗外搖曳的夾竹桃問魏玉窗外可是西郡的格菱花。
到了傍晚時分,從京都來的傳旨太監終於帶著特赦西郡王回西郡的聖旨來到養濟院。當眾宣讀了聖旨之後,傳旨太監將聖旨慎重地放入魏玉手中,並傳達了聖上對於郡主遇害的關切和愧疚。
魏玉涕淚縱橫地捧著聖旨表達了自己的悲痛之情,順便歌功頌德了成祖的深明大義。
蕭魚跪在人群中看著不遠處的這一幕,突然有些想知道刑律儉此時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所以她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朝刑律儉看去一眼,卻不經意與他的視線相交。
彷彿經歷了一場短兵相見,又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蕭魚訕訕收回視線,傳旨太監已經將魏玉扶起,眾人亦緩緩起身。
成祖的聖旨一到,明暗之中給所有人傳達了兩個訊息,一,西郡王不日即將回西郡。二,西郡郡主魏珍兒的死終將由刑家擔下。
在場之人此時無不各懷心思,幾方勢力之間竟也有一種微妙的平衡。
「公公,裡面請?家父知道公公帶來這個訊息,必然會萬分高興。」魏玉側身讓位,請傳旨太監去西院。
傳旨太監笑著搖了搖頭:「雜家就不去西院了,辦完了世子和王爺這樁差事,雜家還有別的差事。」
魏玉微怔,便見傳旨太監幾步走到刑律儉身前:「刑公子請留步,雜家受人所託來給公子帶幾句話。」
旁的人一聽,便都識趣地轉身欲走。
刑律儉微微頷首,藉著宴升手臂的力道撐起身體坐回輪椅。
宴升為他將腿上薄毯蓋好,而後慢慢退出花園。其他人見宴升退出,便也紛紛離開,唯有金百合在離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蕭魚一眼,並朝她擠了擠眼睛。
蕭魚佯裝沒看見,抖了抖裙襬上的灰塵準備跟著宴升離開。
「蕭院首莫急。」傳旨太監突然出聲叫住蕭魚,她怔愣一瞬,偷眼去看刑律儉。
二人對視須臾,誰也沒說話,只等著傳旨太監的指示。
直到所有人都散盡了,傳旨太監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原本掛著笑容的臉瞬時垮了下來,目光深沉地看向刑律儉:「執掌,雜家方聽說黃大人昨晚死了。」
蕭魚一怔,沒想到傳旨太監的訊息如此靈通,竟然剛進城就得知了黃炳倫遇害的訊息。她擔憂地看向刑律儉,怕他這把早已被打磨鋒利的刀會因此而被主人不滿。
刀再鋒利亦是刀,如果有一天主人覺得他不稱手了,那他的下場只會是一堆廢鐵。
不知為何,心裡無端升起一絲陰鬱,她該是希望刑律儉被問責才對,而不是擔心他會不會被主人折斷。
思及此,蕭魚看向刑律儉的眼神漸漸幽暗起來。
刑律儉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右手食指輕輕摩擦著輪椅扶手上細細的紋路,許久才淡淡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