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薛二爺說到什麼“異人”的時候,李昭其實就有所猜測了。
不過等聽他問了那句話,才確認自己沒有猜錯。
薛二爺這說是病,但又不算是病,因他身上這分明是中了某種詛咒的樣子,而結果就是讓他體內血氣始終匱乏。
人體有自然生血、造血的能力,但因為那詛咒的存在,如附骨之疽,始終困擾著他,讓他體內的血氣總是得不到補充。
而這緣由……
李昭皺眉道:“薛二爺,莫非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了那些歐羅巴的傳教士?”
薛二爺見李昭並不意外,反倒像是知道什麼的樣子,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吁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曉得我究竟做了何事,只是那日因一樁生意去了金陵城西的那座教堂裡……”
隨著薛二爺的講述,李昭才知道,原來此時傳教士在江南那一帶十分普遍。
李昭原先在揚州、蘇州的時候其實也見過洋人的面孔,但還沒接觸過傳教士,其實只是恰好沒機會碰到罷了。
畢竟現在的傳教士,已經不需要像是原先那樣東奔西走了,他們已經有了基本盤。
尤其是在先前王朝交替的時候,因在戰亂中表現出了仁善友好的一面,這些長相異於本土的傳教士開始漸漸為民間所接納。
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富戶豪紳,信教禮拜的人越來越多。
官府起先還會管束一下,但後來就連一些當官的自己都開始信教了, 於是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傳教士開始公然在官府衙門登堂入室, 成為知縣、知府的座上賓。
從薛二爺的角度來說,他認為這是因為傳教士們能夠給他們帶來足夠的利益,因為傳教士們帶來了許多異國奇珍、稀罕玩意兒。
在上層貴族間,本就是以奇珍、稀罕的事物為追逐目標, 所以很容易就風行了。
加上那些傳教士本身又是見識廣博、博覽群書之人, 甚至他們對於儒家文化也有一些鑽研,與士大夫也能聊得來。
可以說, 這些傳教士能夠立足下來, 靠的就是本土化的成功。
接下來他們或許會擴大影響力,也可能因為動搖到朝廷根基而像是白蓮教一樣被取締, 不過目前他們的確很有影響力, 而且在貿易方面,也很有話語權。
薛二爺會和洋人談生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而洋人自己本身有禮拜的習慣,把他帶過去不外乎是想著多收一個教徒, 估計跟教堂也是有聯絡的人。
至於什麼在神父面前討論這些世俗的事情會不會不好, 都已經本土化了還在意那麼多?
反正傳教傳教, 先傳了再教。
只是薛二爺沒有想到, 此行會成為他夢魘的開始。
他在教堂裡受到了神父的詰難,說他是有罪之人, 應該立刻接受洗禮。
薛二爺只當對方是在說瘋話, 怎麼可能依言而行, 甚至都顧不得去照顧那洋商的面子,顧不得考慮生意的問題了,直接怒氣衝衝的離開。
但從那之後, 他連續幾個晚上做夢都夢到了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接受審判的畫面,審判他的也正是那教堂的神父。
薛二爺知道解鈴還需繫鈴人, 於是很快找上了對方。
那傳教士也答應可以救他, 但卻有一個要求,而這個要求薛二爺根本無法滿足, 於是只能一拍兩散。
然後薛二爺便病倒了, 他託人去求那位洋商幫忙說項, 卻被拒絕, 又想了各種辦法,甚至找了和尚道士回來, 指望本土的法師們能夠壓制這“異域邪魔”。
但是統統都行不通, 直到現在惡化成如此。
“這麼說來, 薛二爺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啊。”
薛二爺點點頭,然後反應過來,好奇道:“莫非,閣下還知道什麼?”
李昭笑道:“二爺說自己不知道那傳教士為什麼會如此對你,但是當時為何不答應下來他的條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