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話也撞到了槍口上,聽得沈南寶那齊整的一排糯米銀牙直擠出冷冷一聲笑,“倒是我不好,昨個兒讓公爺失眠了一整夜。”
也不給蕭逸宸說話的機會,踅過身,頭也不回的領著風月走了。
風月緊緊跟著沈南寶,回頭望一眼門口的蕭逸宸,有些不落忍,“夫人,公爺偶爾是有些不著四六的,可對您的心是好的,不信您回頭瞅瞅公爺,跟風乾的臘肉條似的站在門口,有些造孽。”
才來恭州三月餘罷了,風月就把恭州話學得溜溜的。
沈南寶聽著嘴角略略提起來了點,然而說出的話還是有些冷,“風乾的臘肉條多得是人搶著要呢,哪裡造孽了,我是瞧清楚了,這對待小郎君可不能太熨帖了,否則會叫他們忘乎所以,沒個邊兒了。”
這話恍惚說得也有道理。
風月訥訥地點著頭,因而再不說了。
一路無言直到了米鋪,在堂倌熱情的接待下,沈南寶方才揚起笑,道:“我過來不是添你們麻煩的,你們也別將我當作客官來接待。”
算賬先生將過不惑,留著羊角胡,因總是穿著一身灰白的長衫,偶爾搭碴兒也是一兩個字往外蹦,所以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疏冷感,不過對待沈南寶還算是客氣,交叉著兩手揖了揖。
“夫人不必如此,我們都是店裡的夥計,照顧接待您都是我們分內事。”
沈南寶抿起嘴,一點點梨渦在下頜綻放開來,“官人把大傢伙請來,為的是大傢伙能其利斷金,一同營造出繁榮的生意,而我過來,也是這麼個意思,所以真沒必要太照顧我,自個兒緊著自個兒手上的活幹就是。”
有了這話,眾人才敢撂下沈南寶,又埋頭幹起手上的活。
沈南寶則同那堂倌問起米鋪上的夥計,粗使的有三人,剩下一照看鋪子的,一算賬先生,人數聽起來不算多,但應對恭州這樣大多隻為一家幾口的用度,人手綽綽有餘。
只要臨了進貨時,另外僱傭一批臨時的腳伕,送到地窖裡存著就好。
因曉得這米是為了日後戰火蔓延而預備的,遂沈南寶首要擔心的不是經營的賬簿,而是糧倉有多大。
堂倌聽到這裡,訝然了下,“夫人不曉得?”
瞧沈南寶懵懵的一張臉,堂倌便又道:“咱們東家嫌自個兒糧倉地窖不夠大,特特兒買了衙門的府庫來積囤。所以夫人要看糧倉且得跑兩地兒。”
這話落下,有一光膀子露一身肉的壯漢插了一句進來,“咱東家兜裡票子足哩,換其他米鋪,誰家能有這存貨。”
然後一笑,黝黑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那模樣,比臻齊還質樸。
沈南寶愣了一愣。
堂倌忙嘬嘴叫去,“就你最滑舌,見縫插針的躲懶吶!”然後看向沈南寶,還是剛剛那樣謙卑又恭敬的笑,“夫人您要是想去看,我這就去找馬車來,送您過去。”
沈南寶卻問:“這衙門的府庫是咱們東家親自去談的,還是二東家?”
堂倌倒被她這話問得愣住了,隨即笑說:“自然是咱們大東家親自去談的,畢竟這說定了要籤書契的,咱們米鋪雖說是兩個東家合開的,不過主要經營的還是咱們大東家,他去衙門簽定書契才最妥當。”
說完,見沈南寶凝重下來的神色,那堂倌臉上的笑也收剎了,“夫人是覺得有什麼不對麼?”
怕自己說錯了話,堂倌斟酌著,放小心了語氣說:“其實,這府庫不拘著誰去商談的,只要能存糧,那就是好的不是?”
按理兒來說,確確是這樣,但那府尹認識蕭逸宸,他哪能出面?
沈南寶沉然想著,抬眼見堂倌惴惴的一張臉,忙笑,“沒,就是沒太懂這簽定書契的章程,一時想深了去。”
怕人多想,把這話捎到蕭逸宸耳裡,沈南寶撤了口氣,便請算張先生拿了賬簿,自個兒清點清點上面的賬目。
才開張,賬簿不算多,就一些往來跑單幫、買米相關的支項,因而沈南寶看完,老爺兒才將將過了午時。
從涼陰陰的鋪子往外看去,滿世界都是炫白的一片,沈南寶不由眯了眸。
風月瞧著更漏裡的滴水,低聲詢問:“夫人,咱們去給公爺送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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