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心下一徑這麼想的,但要蕭逸宸說,不過是想求個肯定。
沈南寶默了默,又道:“我聽淑妃娘子說了,當年母妃誕下我是在冷宮,而我母妃是因嫉妒合妃娘子坐胎,施毒害得合妃流產,這才進的冷宮。其實不說母妃當年那樣受寵,就提合妃娘子被我母妃害得終身不能受孕這一說,按理她見了我恨不得挫骨揚灰,但她待我卻不過小打小鬧的一頓呲嗒罷了,都還不如沈南伊曾給我受的那些。”
蕭逸宸在意的卻是,“她呲嗒你了?”
他又母雞護崽子似的替她生氣了,沈南寶不由彎了唇,“就嘴上這麼一說,刮疼一下耳朵罷了,旁的沒什麼的。”
蕭逸宸不以為然,“宮裡都是吃人的地兒,你要軟上那麼一分,他們就會得寸進那麼一尺,下次她要是再呲嗒你,可不能再聽受著了,指不定再忍耐下去,就是皮肉之苦了。”
沈南寶道省得。
蕭逸宸臉才放霽了些,又繼續著方才的話,“你既說起合妃,那麼你應當咂摸出她是誰的人罷?”
沈南寶頷首,“是聖人麾下的,當年那毒……想必也是聖人的手筆。”
“不止如此。”
蕭逸宸見她身形狠狠一震,停了一停,方道:“你沒想過你母妃的死,還有你自出生就有鼻痔是怎麼來得麼?為什麼你吃了這麼多藥,鼻痔還是反反覆覆……”
袖籠下的手悄然攥緊了起來,沈南寶抬起眼,望住他。
他頓了下,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俱細還得由茅疾醫替你診了脈才曉得。”
其實診不診,就跟她今兒要來聽蕭逸宸說這麼一話是一樣的,就是揭開這麼一層紗,求個篤定。
但真相與否,都不會變的。從聖人怎麼待她都能見一斑了。
沈南寶翣了翣眼,想起聖人瞧她時,那眼底沒由來的刀光劍影,又想起淑妃嗓音格澀的說道‘再恩愛的少年夫妻,都敵不過時光’。
沈南寶垂下睫,“聖人待我母妃,不止是我母妃搶走了爹爹的心罷。”
聖人是什麼人吶。
早些年或許天真爛漫,懷揣過少女純情。
但事隨時移,心境早就被官家接二連三的寵幸捶打成銅牆鐵壁了。
哪裡會因為區區個妃子受寵而動這麼大幹戈。
她瞧得清,他也不掩著,“你母妃誕你那年,正正是我爹爹從江南迴來的那年。那年你母妃遭了冤屈,我爹爹也蒙受了不白……”
“所以,都是聖人的手筆?”
蕭逸宸牽了下唇,“或者說是為了寧王,為了她母家一族。”
這樣解釋就都通透了。
什麼疑惑都盡消了。
可是明晰之後心內卻沒一點輕鬆,反而沉甸甸的。
大抵瞧出了她的心思罷,蕭逸宸默了默,“倘若當真診斷出來,你鼻窒是因著體內摻著的毒……”
她知道他要問什麼。
問她要不要報仇。
當年聖人將她母妃迫害得那麼慘。
還將她流離在外。
要不是她命大,她重活了這麼一世,她根本就不可能曉得她的身世會這麼的曲折!
她站起身來,臉朝向窗外,外頭還在下雪,像做過一次徹底的庭除,把一切都覆滅了乾淨,光塌塌的,一覽無遺的白,白得一無所有。
她在這樣的落雪裡微微垂下了眸,濃長的睫毛蓋落在眼梢,一絲絲的影兒,別有一種悽楚的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