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心力交瘁,頹唐地倚靠在胡媽媽身上,“就照你想的去做罷。”
沈南寶道是,腳尖剛剛旋了個角度,那壁半晌沒動靜的沈南伊彷彿如夢初醒般的,竭盡全力地尖叫起來。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所有人都怔忪在這樣劃破天際的哭腔裡。
然後就聽見謝元昶的聲音從迷迷濛濛過渡到萬分震驚,“你……大姑娘?你怎麼……這,這,我!我這是怎麼?”
人群裡的孔氏聽到謝元昶的聲音忍不住了,她突圍出來,一步躍進了屋裡,看到裡面一塌糊塗的景象,人晃了晃。
快要栽倒的時候,從旁伸來一隻手拖穩當了她。
孔氏轉過頭,正對上低眉順目的沈南寶,不知想起了什麼,怒不可遏地推開她,衝著那還在叫喊的沈南伊甩手就是一個巴掌。
“給我夾緊你的臭嘴!你這個破落戶!”
那巴掌響亮得像是扇在殷老太太的臉上,她氣血衝頭,往日和藹的面貌早已不見了,“孔夫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破落戶?”
孔氏氣慘了,什麼八面玲瓏啊,長袖善舞啊,此刻不復存在,只有猙獰的一張臉,衝著殷老太太就是一聲冷哼,“不是麼?你們家那些五花八門的事,誰人不掩嘴等著看你們家破人亡的笑話!”
殷老太太氣了個仰倒,“孔夫人!說話得捫著良心!我們老爺才升了開國子,什麼家破人亡,你別給自己積口業。”
孔氏冷笑,“老太君,這話我反回敬您,您自個兒捫心問問,您們沈家出了多少汙糟事,從前的就不提了,就近來彭.夫人的那事,不就說明了一切麼?這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樣的娘就教出什麼樣的女兒!”
餘光看見壁角的沈南伊抻著衣裳往自己身上遮,她忍不住地上去拽,“都和人吊膀子了,你還裝什麼貞潔?是打量我們各個兒眼瞎吶?還是打量我們各個腦子不靈光,今日事睡個覺,就當個夢過去了?”
沈南伊拽不過孔氏,轉了個身就躲在謝元昶身後,只支出一雙眼睛看著孔氏,眸裡透出異常晶亮的光,“孔夫人,您這話捅我的心肝便罷了,還要不一帶累了舒直的名聲麼?”
柔柔弱弱的一句,堵得孔氏七竅生煙,說不出一句話來。
沈南伊狀若未見地,指尖輕輕地搭上謝元昶光緻緻的肩頭,激發謝元昶一陣的顫慄。
“我和舒直分明是真心相愛的。”
孔氏被這話愕在了當場。
容淇漪卻一陣風似的拔步過去,抓起沈南伊的頭髮就是一頓扯,“你胡說!你胡說!分明之前謝小伯爺都不帶正眼看你,他怎麼會喜歡你!怎麼可能喜歡你!”
沈南伊吃痛,但因衣不遮體,不得不用了雙手擋住胸前風光,只能承受著容淇漪的撕扯,她哀哀的叫喚,“舒直,舒直,你幫幫我。”
又朝容淇漪反駁道:“為什麼不可以?若不是有他的喜歡,我能這樣麼……我能棄我的清白於不顧麼!”
這話終於喚醒了呆若木雞的謝元昶,他擒住了容淇漪的手將她推開,“漪姑娘你別鬧了,我和……大姑娘是兩情相悅的。”
這話匝地,孔氏訥訥地倒退了好幾步,最後站在地心裡頓足切齒,“荒唐!荒唐!”
容淇漪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那些淚從她眶裡不要命的掙脫出來,揮灑出淒涼的一串顫音,“不,不可能!謝小伯爺,你明明就不喜歡她,你分明就喜歡的沈南寶,對,你明明就是喜歡五妹妹的。”
容淇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霎奔到了沈南寶跟前,拽著她的胳膊撼了撼,“五妹妹,你說話,你說是這樣的,你說!”
沈南寶這時萬眾矚目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那些眼神,或帶著希冀,或帶著嫉恨,一一掃過去,最終落在謝元昶又愧疚又難堪的臉上。
兩人四目相對,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謝元昶很快的移開了。
怎麼說,前一剎那還梏著人家信誓旦旦說著歡喜啊、愛啊,這後一剎那就和旁人衣不蔽體地躺在這裡。
人家會怎麼想?
大概會說,哦,還好啊,我沒喜歡你。果然啊,我沒看錯,你的喜歡就是這麼的虛偽。
謝元昶羞愧難當,他不明白,他怎麼就糊里糊塗和沈南伊躺在一起了。
可是不明白歸不明白,這是好友的姐姐,也是清白的人家,他不能像對待那些個梳攏,提了褲子就翻臉不認。
但是認下來,他和五妹妹就真的沒可能了。
無數的情緒在謝元昶心裡醞釀,跟大雜燴似的,翻炒出數不盡的滋味。
謝元昶嘴翕了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