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漂浮在屋頂花園上空的大片大片的白雲,卻仍然看得清清楚楚。也許是城市的燈光照亮了夜空,空氣顯得非常透明。
方自歸坐在屋頂花園一棵羅漢松旁邊的藤沙發上,感覺並沒有很大的風,卻看見頭頂的那些白雲,快速地向西南方向飄去,城市中心的那些高樓大廈,憤怒地發出璀璨的光。
因為在宴會廳裡聽電話聽不清楚,方自歸走出了包廂,索性走進了屋頂花園,坐在花園裡和阿遠慢慢聊。
“上次在上海聚會以後,又是五年沒聯絡了。怎麼樣,這些年你在芬蘭還好嗎?”
“還好。聽說你去蘇州了?“
“對。”
“聽國寶說,宿舍裡就你一個人還沒結婚了?”
“對。”
“我也還沒結婚。”
“結婚的事情我並不急,就我媽急。現在我也看開了,隨緣吧。”
“我正好有些糾結,想和你聊聊。”
“你糾結些什麼?”
於是,阿遠便講了講他這些年的情感歷程。
去年,阿遠認識了一個在芬蘭做訪問學者的中國妹子,一來二去就好上了。阿遠當年在國內做同步實驗做得不怎麼樣,但在芬蘭做同居試驗,做得很有心得,知道娶個洋妞一起生活太不靠譜了。不是芬蘭妹子人不好,而是阿遠跟芬蘭妹子的觀念和習慣有很大差異,讓阿遠完全按照芬蘭妹子的想法過日子,阿遠做不到,兩人就和平分了手。所以,當阿遠在芬蘭發現這個中國妹子,阿遠覺得機不可失,就向人家求婚了。人家妹子也接受阿遠的求婚,但碰到了一個挺大的問題。
阿遠碰到的問題是,妹子不喜歡芬蘭這種安靜、悠閒、深夜吃不到羊肉串的平淡生活,打算做完這期訪問學者,還是回到喧囂的西安,投身到熱火朝天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會比較有意思一些。但阿遠已經習慣了芬蘭的生活,而且阿遠的母親不同意阿遠回國,所以,到底要不要和這中國妹子結婚,結婚以後怎麼辦,就搞得阿遠非常糾結。
“你這種情況很特別啊!”方自歸說,“我以前聽到的故事,都是女方不想回國而男方想回國。你們家正好相反。”
“你當初不就義無反顧地從美國回去了嗎?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我儘可能站在你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你在芬蘭挺嗨皮的對嗎?”
“嗯。”
“那麼你喜歡你女朋友的程度怎麼樣?是一般喜歡?很喜歡?還是當初求婚,就是為了繁衍後代,完成家族交給你的生物學任務?”
阿遠沉默了一會兒,“不是為完成任務,算很喜歡吧。”
“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和她結婚。”
“理由呢?”
“首先,她在芬蘭還要待一年,這一年當中,可能會發生變化。也許她變了呢,決定為了家庭跟你留在芬蘭呢?也許你變了呢,你在國內找到一個好機會願意回國了呢?等你們有了孩子,也可能會有很大變化。當然,也可能一年後你們誰都沒變,結果你留在芬蘭,她回到中國。”
“那不就完蛋了嘛!”
“不是。短期內,婚姻是可以維持的。她不是在大學教書嗎?那她一年差不多有三個月的寒暑假,她放了假可以去芬蘭陪你啊。芬蘭跟瑞典應該差不多,你一年也有一個多月的假期,你也可以放假的時候回國陪她啊。那你們還是可以很長時間在一起的。“
“嗯,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我覺得吧,真正的重點,是真正的喜歡,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太不容易啦。我為什麼單身?主要就是我沒碰到能讓我特別動心的人。對我動心的女生我也碰到過,但我沒感覺啊!我結婚,又不是為了找個能操的保姆,能操的保姆哪兒找不到啊?所以,我建議你還是要珍惜,而且,如果事情朝不好的方向發展,最壞最壞,還可以離婚嘛。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改變。”
阿遠有些激動地說:“我就是怕離婚啊!你還記得嗎?我在宿舍裡就說過,如果有離婚的可能,我寧願永遠不結婚。”
方自歸想起來了,阿遠是說過這種話,阿遠說他父母離婚讓他的那些年太痛苦了。“這個沒錯,能不離就不離。但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離婚不是世界末日。對了,我想起件事情。甄語正在辦離婚,沒有意外的話,她會是我們班第一個離婚的同學。想不到吧?”
“真的?想不到想不到。”
“甄語這麼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今天在飯桌上,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面,大大方方承認她正在辦離婚。我立馬看了一下丁丁的反應,這傢伙肉圓子都夾不穩了。唉,也是孽緣啊!真的……碰到真喜歡的人,不要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