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吃邊數落著歐洲菜,話題,漸漸從飲食文化轉移到了企業文化。
“你們這個層次的培訓,還可以談談企業文化。”麗貝卡道,“我覺得對低層次員工的培訓,談企業文化根本沒有用。最近一次培訓,都是面對一線員工的,我感受到好多負能量。”
“什麼負能量?”方自歸問。
“比如,有些人對錢的慾望赤裸而強烈,他們在抱怨收入低時,其實並無可能找到更高收入的工作。其實,他們在一個關心他們是否工作快樂,是否能夠成長的外企已經很幸運了。”
“你說的這種心態,就是一種loser心態。別人忙著進步,他忙著吐槽,網上那些滿口髒話的網民很多都是這種loser心態。現在我看網上的文章都不看留言。”
“我覺得這方面,我們中國人倒真要向老外學習。老外雖然比較懶,但老外的工作素養比中國員工好。”
“哦,何以見得?”
“比如中國員工喜歡互相輕視,銷售部的輕視生產部的,生產部的輕視銷售部的。銷售員說,‘工廠的技術不行,產品改一改就不能做’,工程師說,“銷售員素質太差,給客戶推薦的產品不合適”。都是一家公司的,說這些風涼話有什麼意思呢?”
“確實有這個問題。”
“老外開會,會上可能有十種聲音,會後只有一種聲音。中國人開會,會上大家都不說話,會後可能就有十種聲音。中國人不喜歡直話直說,喜歡猜來猜去。比如我對一個經理說,這件事你這樣處理欠妥,他就會聯想我是不是有意針對他,然後各種聯想,最後總能找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來,於是誤解就產生了。其實我根本沒有這麼多複雜的想法。”
“我們工廠還算比較透明。這次春節後,我們工廠沒一個辦公室職員離職,我問——”
“先生們女士們,”奧洛夫站了起來,打斷了大家的閒聊,“晚餐結束前,請金斯先生與大家說幾句。”
金斯先生是位生活在北京的瑞典記者,接下來幾天的培訓和活動,金斯出面幫了奧洛夫很多忙,請了些在北京工作的老外做分享嘉賓,所以大家齊聚北京的第一晚,奧洛夫也請金斯和大家共進晚餐,做些分享。
“歡迎朋友們到北京來。”不苟言笑的金斯,就坐在自己進晚餐的位子上開始發言,“我聽奧洛夫說,在座的朋友幾乎都是第一次來中國,那麼我可以簡單介紹一下這個國家。中國是個很不同的國家,比方說,這個國家有兩億人沒有工作。”
“歐,我的上帝!”人群中有人小聲驚呼。
對一個歐洲人來說,兩億人沒有工作的恐怖景象,是無法想象的,因為整個歐洲只有兩億人。
人群中的小規模騷亂剛剛平復,金斯接著說:“中國是沒有民主的——”
“民主對現在的中國不會有用。”方自歸忍不住脫口而出,打斷了金斯的發言,導致整屋子的人都望向方自歸。
發現自己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方自歸又補充了一句:“金斯先生說,中國現在有兩億人失業,我不能說他錯,我只想說,以金斯先生判斷失業人口的標準,我敢肯定十年前的中國,至少有四億人沒有工作。”
半路殺出來個方咬金,讓金斯先生非常尷尬,一時間,忘了把自己原先準備的“略說今日中國”講吓去。
方自歸突然殺出來,是因為金斯才說了幾句話,他就強烈地感覺到,這位金斯在吐槽中國。可是……你吐槽就不能吐得規範一點嗎?一上來就說不靠譜的民主問題,方自歸當時就沒忍住。反正在中國的地盤上,跟外國人抬槓又不用冒任何生命危險。
在尷尬的氣氛中,奧洛夫及時站了起來,隨機應變地打了個圓場,然後就宣佈晚餐會結束了。
在回酒店的大巴上,坐在方自歸身邊的來自瑞典的同組學員英格麗說:“嘿,Victor,金斯的話讓我感到震驚。但是聽了你的話,我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