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中的氣氛一片低靡,主母張氏跪坐於主位上,幾年來一直不曾彎曲的背脊今日顯得特別佝僂,多年來保持矍鑠的臉,今日看起來也變得格外蒼老。
長子甄儼和次子甄堯此刻也坐在下首的位置,皆不復往日的精神,二人的身軀都頹靡了許多,靜靜的注視著對方,心頭都不由泛起了幾分酸意。
為了今後的生存與甄府的繁榮,這一次,甄家幾可謂是孤注一擲,將渾身的寶貝與所有的籌碼全部壓在了衛安的身上。
甄家與黃巾郭太素有仇怨,聽聞衛安派出大軍剿匪,很是高興,又是出錢又是出糧,沒少資助衛安。
倒是沒什麼懸念,剿匪很順利,可是匪首郭太卻逃到了徐州。
這訊息恍如晴天霹靂,狠狠的撞擊在甄家每一個人的胸口,令他們情難自己,幾是不能呼吸。
竟然又讓郭太“給跑了!?
這樣的結果或許對衛安沒有什麼,但卻將甄家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郭太多次劫掠甄家的商隊,還殺了甄家不少人,甄家早就對郭太恨之入骨,奈何郭太實力強大,甄家再強也只是商賈之家而已,怎能與郭太相抗。
如今郭太早就得知甄家資助衛安剿匪一事,更是揚言要將甄家斬草除根!
甄家廳堂中沉默了許久,張氏略有些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動,長嘆口氣,神色蕭索道:“我甄家全力支撐衛安剿匪,只求為中山安定,除去郭賊,了卻心腹之患,不想事與願違,還是讓郭賊逃遁而去。”
“此賊兇狠毒辣,為人殺伐果決,更兼麾下有數萬亡命之徒......唉,看來,是天意要絕我甄家啊。”
聽了張氏的話,甄家二子的面容盡皆愁雲慘淡。
甄儼面色慘白,苦楚而道,“如今郭太逃走,日後必要報仇,衛安手中精兵在握,尚可不懼,可是我們甄家縱有巨財,亦不過是商賈之戶,如何能與其相爭?
“只怕從今往後,全府上下將無一日的安生日子,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郭賊滅了門,絕了戶了。”
張氏自嘲的笑了一聲,潸然淚下,“為娘老了,被郭賊報復身死尚不可惜,只是你們兩個與幾個妹妹尚還年少,若是如此便被絕了門戶,斷了子孫,為娘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見你們早逝的父親......作孽,真是作孽啊!”
就到這裡,卻見張氏老淚悽然之下。
“母親。”輕柔的聲音從門廳緩緩的傳將進來,甄宓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門廳口,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女兒,你如何來了?”
張氏見甄宓突然出現,急忙擦了擦眼淚,抬手示意她過來。
甄宓蓮步輕移,來到張氏身邊跪坐而下,顫抖的摸了摸母親雙鬢白髮,心下一緊,“母親,不過是讓郭太逃了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您這又是何苦?愁壞了身子,又該如何?”
張氏寵溺的目光須臾不離愛女,“閨女,你雖然聰慧,卻是涉世未深,不知那郭太手段的狠辣,今日放他一走,後患無窮,只怕甄府此世再難有安生之日了。”
“罷罷罷,如今說什麼也都是晚了,需得早做安排了,宓兒,你即刻去收拾行囊,與你二哥和姐姐擇日出發,往揚州去躲難。”
“為娘三年前曾在那裡以張家之名置辦過一片田產,足夠你們此生用度不缺,你們到了揚州廬江之後,切記世道艱難,今後不可隨意暴露身份,需小心為上,不求出人頭地,只求富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