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一向挺直的腰桿,在這一瞬不受控地慢慢彎折了下去,她佝僂著身形,緊攥著胸前衣領的手,幾近攪爛了她的前襟。
程映雪是跑著出的那宗祠大門——起初還是小跑,漸漸便化成了大步狂奔。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跑些什麼,她只覺得她但凡再慢上一步,自己可能就再走不動了。
闖出宗祠院門的那一剎,她忽與那匆匆趕來的青年撞了個滿懷,小姑娘聽見痛呼的聲音茫然抬眼,便瞅見了自家兄長那張因沉溺玩樂而變得憔悴虛弱的臉。
“雲、雲娘?”得了訊息慌忙趕回來的程映懷錯愕瞠目,他步伐虛浮,瞳中卻藏著點遮掩不住的關切。
“他們、他們這回不曾騙我……你真要離開程家?”上下打量過程映雪模樣的青年將眼瞪得愈發大了,“那、那娘呢?”
“孃親她可知道……”
“是,我已簽過了斷親書,受過家法,從此不再是程家的人了。”出了宗祠的小姑娘站直了身子,“至於娘——她知道,眼下她就在宗祠裡頭。”
“那我、我先進去看看娘。”程映懷眼神躲閃,慌慌張張地便欲往那宗祠裡跨步。
程映雪感受著青年與她擦肩而過時帶起的細微風浪,突然望著青天出了聲“哥。”
程映懷的步子應聲微頓。
“我知道爹病故的事對你的打擊也很大。”
小姑娘死盯著白日的眼圈隱隱泛上薄紅“但你若還記得自己是個兄長,記得你還是爹孃的兒子——”
“就別再這麼醉生夢死地混日子下去了。”
“逃避沒有任何作用。”程映雪的嘴唇不住起了哆嗦,“它只會讓人變得愈加軟弱。”
程映懷聞聲不語,只在跨過門檻時,被那木製的障礙絆得腳下一個踉蹌。
小姑娘聽見他磕絆離去的聲響,眼尾不禁越發紅了。
兩行清淚遏制不住地衝破了她的眼眶,水跡順著面頰流淌至下頜,她回過頭來,對著蘇長泠粲然一笑“師父,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先……回一趟步雲墟。”蘇長泠微一沉默,繼而轉頭看了眼那還磨磨蹭蹭閒坐在房簷上的女鬼。
後者衝著她笑嘻嘻一咧唇角,她放下心來,復又重新看向身側的姑娘“回去帶你認一認人再好好打個基礎,正巧我也有點要緊事想要問問你師祖。”
“行,那咱們走吧!”程映雪點點腦袋,作勢便欲奔著那山中方向行去。
蘇長泠見狀想了想,到底老老實實找了個角落掏出了袖中飛劍。
師徒二人踩著那飛劍行至半路,小姑娘忽牽著少女的衣角,哼唧著細聲開了口“師父,徒兒早就想問您了。”
“這兩日……您身邊是不是還一直跟著個別的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