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當道人那標誌性旳“預知後事如何”之後,伴隨著人群散去,整個伊水河邊雖然偶爾有些嘈雜,但沒了那鋪天蓋地的笑聲後也算是安靜了下來。
而在這安靜之中,官道上的馬車內,女子悠長的呼吸以及那愈發舒展的眉頭,都代表著一件事。
又是五日不眠不休的她,此刻沉浸在睡夢中,精神是無比的放鬆與安然。
她的失眠症,已經許久許久了。
從小,母親便說她心思重。
她是李家第三女,剛出生時,為了讓孩子擺脫臍帶、用肺部呼吸,接生的穩婆都會拍打嬰兒的屁股,以疼痛激發出那新生命降生時的第一句哭嚎。
她的兩個姐姐都是如此。
可到了她這卻不同。
按照孃親的說法,當穩婆那一巴掌落下來後,她不哭不鬧,只是睜開了眼,用一種本不應該出現的不滿,皺著眉頭盯著穩婆。
以至於讓穩婆的第二巴掌都沒下來,面露訕訕之色,確定三小姐已經在用口鼻呼吸後停了下來。
接著,一點點的,從學會了翻身,學會了攀爬, 學會了行走……
在孃的印象中,她基本不怎麼哭的。
每日最喜歡做的事情, 就是用那雙純淨的眸子, 盯著別人。
甚至偶爾都能把人盯的心裡發毛。
接著, 她逐漸長大。
這個階段似乎因為看的人太多了的緣故,從年紀很小時, 她就已經能很輕易的判斷出來一個人的品性如何。
但她依舊不喜歡說話。
如果不是弟弟妹妹們纏著她,她可能一天都不會張嘴說一句話。
而當爹爹有一次邀請一位客人來家中吃飯時,待客人離開後, 她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他有事求爹爹,明日應該還會過來。但這個人面善心裡卻很髒,爹爹最好不要和他多接觸”。
一開始,爹爹和孃親還不以為意,那人是關隴一個新銳富商, 財力雄厚, 欲結交世家門閥。先不說利益如何, 但行事光明磊落,讓人心生好感。
爹爹和孃親很相信他們自己的判斷, 對她的話只是當做孩童之語, 不以為意。
可是沒過幾天,有幾個頑童在郊外遊玩時, 不小心看到了他和幾個老頭接觸。然後訊息不知怎麼的, 就傳到了關隴那幾家人耳朵裡。
最後, 爹爹得知的訊息是,有人追查到了那商人與北周遺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然後對方便消失了。
生死不知。
一夜樹倒猢猻散。
聽到了結果, 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等到自己帶著弟弟出外遊玩回來時,爹爹還問過她是怎麼做出的判斷。
她不會告訴爹爹那是自己天生的直覺,同樣也不會告訴爹爹,那個人,是自己讓人去跟蹤的。
因為他身上的味道讓自己不喜歡。
甚至是討厭至極。
而訊息, 也是自己放出去的。
當年的文帝聲勢滔天, 關隴門閥也不得不低下頭顱。若是那個節骨眼被人聽到了與北周遺族有染,那麼便等同於給了文帝一次削弱門閥的機會。
他們不能給文帝這個機會。
而這些利弊關係,沒有人教她。
可她從小就懂。
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明白了……原來這世間, 讓一個討厭的人消失,不一定自己親自動手,也不一定要用刀劍。
所以,她認為,學武,練炁,成為修煉者……簡直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因為根本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