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虛點頭,“依我之見,郡王應召集牧相途徑的各州府長官,依例查訪。”
崇開峻的大哥崇開霖雖已隱退慈州多年,牧碧虛仍然以協同辦案的名義邀請了他前來。
例行寒暄之後,牧碧虛向崇開峻道:“郡王,可否允牧某與葉醫士,同崇大將軍閑聊幾句?”
牧碧虛獨自會晤崇開霖便罷了,還要帶上葉棘,崇開峻不知他是否在以權謀私,刻意多與葉棘相處。
牧碧虛笑言:“郡王放心,只是公事。”
來到崇開峻為他們三個人另闢的房間中,崇開霖放下柺杖,在太師椅上坐下,向牧碧虛致歉:“牧大人,我腿腳不便,便擅自坐下了。”
被他隨手靠在桌邊的柺杖龍頭已經在多年的摩梭中被他盤得油潤發亮,宛如質樸美玉。
態度是恭謹的,言行是配合的,但那雙閱盡千帆的眼中,其實並沒有年輕監察禦史的存在。
牧碧虛自然體諒他的難處,“想來要是沒有昔年的一番變故,崇大將軍至今應仍在馬上行軍。”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昔日之風光不必再提,”崇開霖搖了搖頭,“如今我已將家族重擔移交到三弟身上,自己只想偏安一隅,頤養天年罷了。”
之前葉棘隨崇開峻一起去赴宴的時候,看到這位前任南平郡王,名滿鳳京城的美男子,始終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氣息。
他這一生,宛如玉蘭記傳奇中的大將軍一樣大起大落,曾經位於人生的頂點,也曾經位於過腿疾的低谷,他的目光充斥著看透一切的平靜,卻始終又像期待著什麼的到來。
葉棘想來以自己淺薄的人生經歷而言,還不足以理解崇大將軍複雜的人生經歷。
牧碧虛拿出了之前崇開峻遞交給葉棘作為家族溫習資料的厚厚戲本,“這是南平郡王所購置的《玉蘭記》珍藏版,聽說是崇大將軍為了自己的夫人而特意請人撰寫的。”
崇開霖頷首:“內子出身寒微,家勢低貧。作為丈夫,我不過希望她未來的路能走得更順一些。”
之前牧碧虛同葉棘一起進來的時候,葉棘便看見他寬大的衣袖下面塞著什麼東西。他沒有拿出來,她也沒有問。
牧碧虛往桌子上堆了玉蘭記之後,又將衣袖下的東西亮了出來。
當看到牧碧虛露出手中的木箱時,葉棘的神色微微一變。
崇開霖的眼中卻仍然充滿了疑惑,“不知道牧大人手中是什麼寶物,特意來給崇某開開眼?”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寶。”牧碧虛見葉棘和崇開霖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黑漆抹勾不起眼的木箱身上,便拿出一枚鑰匙插進了鎖栓,左右搖擺一番,終於開啟了這個塵封已久的盒子。
三人向裡面望去,箱子裡有幾本書,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郎中隨身攜帶的藥箱。
牧碧虛轉頭向葉棘道:“我看了看這木箱裡的一些醫案記載,其主人應該是一位署名葉乾的江湖遊醫。”
霎時間,葉棘的眼中蓄滿了淚珠,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顯然牧碧虛曾經看過這個木箱裡面的東西,對於木箱的主人的身份心中早已有數。
那位江湖遊醫,的確就是她八年之前因為意外在鳳京城丟了性命的父親葉乾。
牧碧虛代葉棘轉述,“我身邊這位葉姑娘的父親葉乾,八年之前在鳳京城行醫期間,因為意外逝世,他的隨身藥箱由我大伯父保管,一直供奉在大梵音寺中。”
“近段日子裡相府清理供奉遺物的時候,我順便看了幾眼。”
崇開霖不知道為何牧碧虛藉著調查他大伯父牧浩蕩失蹤的契機,卻與他閑聊這些與己無關的人與事。
當然要說全然無關,倒也並非如此。
之前在家宴上,他也看見了崇開峻對於這位叫做葉棘的年輕姑娘十分上心,恐怕是有意要培養她做自己的繼妻。
如此說來,他與這位業已去世的葉乾醫士,是有一點繞邊帶水的親戚關系。
牧碧虛與他這樣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都說不到重點,崇開霖心中雖然不耐,臉上的神情仍然是淡淡微笑聆聽著。
“逝者已矣,崇某對葉乾醫士深表惋惜,只不知與大人今日召喚崇某前來,有什麼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