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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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石紛飛中,孟君山將旋轉的銅鏡抄回手中,鏡中青芒奔湧,水色相接,化作一道光幕,照徹幽暗的山洞。
石室崩塌得突然,難免手忙腳亂,半空中他正要以水幕牽住前頭掉下去的三人,才碰到那個侍女衣角,就見她好似落葉般飄然轉身,恰好避了過去。
聞人郴與戴晟則被他兜住,三人一起降到地上。下落的地方是處不大的山洞,他們站在中央,那侍女便遠離他們,立於一角。
幾人對望,一時間氣氛很有幾分險惡。
“你是什麼人?”戴晟先忍不住開口了,“鬼鬼祟祟混進守備府,意欲何為?”
他也看到方才的情形,發現了對方不可能是尋常凡人。
不怪他話音急躁,實在是這一路上是變數太多。從絹圖被染紅……不,從霍清源闖進廳中那一刻起,形勢就已從他志在必得的手中脫韁了。
原本身為衡文書院弟子,這一隊散修都該唯他馬首是瞻,結果瑤山與毓秀的人不知道吃錯什麼藥,非要來橫插一手。如今看來,連城主帶來的拖油瓶侍女,都似乎沒那樣簡單。
就算不想承認,他也知道這一趟要得償所願恐怕很難。萬般鬱悶壓在心頭,哪怕眼前的女子花容月貌,在他看來就也是個攪局的黑手。
面對他的質問,侍女從容不迫地抬起手,抿了一下在墜落中稍稍散亂的鬢發。
她姿容不俗,尋常的動作由她做來毫無扭捏,有種秋葉般鎮靜的優美。見到她這樣,原本滿心防備的聞人郴愣了愣,不由得低頭留意自己的衣服有沒有弄亂。
“你將守備府上上下下查過了一遍,”侍女淡淡地說,“怎會不知我從城主幼時就在她身邊。”
戴晟一滯,他其實記不太清了,守備府裡反正都是凡人,他查了一遍沒有什麼最近派進來的形跡可疑的內賊,就把這事丟到了一邊,怎麼會去留意一個小小的侍女。
“好,看來城主瞞著我的事情還不少。”他冷著臉道,“你是何方散修?報上名來。”
他自覺地已經壓抑了脾氣,在那兩個多管閑事的毓秀弟子面前,他姑且沒有當場動手,口氣也不算壞。
誰料到侍女根本沒回答,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她一語不發地側過身,仔細觀察石壁上的痕跡,把他的話完全當做了耳旁風。
戴晟:“……”
只聽嗆的一聲,他拔劍出鞘,一道月牙般的弧光頓時破空朝著對方飛了過去。
倘若謝真在此,多半會心中暗道一句“有趣”。
諸般兵器,在一千人手中有一千種法門,並無高下之分。縱然他在此道出類拔萃,也不過是將一條路走到了旁人難以企及之境而已。
劍器在此中則最受眾人喜歡,倘若主要修行旁的術法,又想帶一件兵器在身邊,劍永遠都是首選。既瀟灑,又易搭配,還很方便玩點花樣。
譬如說劍氣,原本是劍修日久修煉出的一門絕技,可大多數不是鑽研此道的修士也用劍,也想要這樣好看的招數,要怎麼辦?辦法可就太多了。
有專門為此而設計的術法,用出來驚豔四座,只是威力還不如拿劍直接砍,更別提與真正的劍氣相比;有特別鍛造用來發劍氣的兵刃,除了劍形,還有刀形、矛形、齊眉棍形——也不知道定製這東西的客人有何目的,反正確實在坊間見過;再有就是幹脆弄個幻術,自稱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虛實實……謝真是沒見過敢在他面前搞這種事情的人,不過他琢磨,這樣要是碰到會玩幻術的,大概會被毒打一頓。
戴晟的這個劍氣有趣就有趣在,他確實練劍,也凝出了一點劍氣。然後他將這三個常見的法門都在劍氣上輪番裝點了一遍,弄出瞭如今這樣不算花架子,也很能唬人的模樣。
劍氣出手,沒察覺這裡面有水分的聞人郴立刻臉色一變。
孟君山倒是發現了,但有人替他試探那來歷不明的侍女,他樂於先看看對方如何應對。只是銅鏡在他身後蓄勢待發,預備萬一對面接不住時尚能救一下場,總不能在這裡搞得血濺三尺。
出乎他們的意料,侍女不曾以她方才顯現出來的妙曼身法躲避,也沒有取出腰間佩帶的短劍。劍氣將要襲至身前時,她翻手向上,朝掌心裡吹出一口氣。
一蓬幽青的火焰在她手上搖曳升起,轉眼間化作了柳葉般彎彎的光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