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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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君山將酒杯隨手放下,溫言道:“道友過慮了。我等不請自來,並非是要與衡文書院為敵。”
戴晟僵硬地一笑,神情半點沒放鬆。孟君山又道:“只是查探臨琅古國遺跡,此事非同小可。平平安安也就罷了,中間若是橫生枝節,引發的因果卻不只與衡文書院一家有關。”
“仙門眾議是來年的事情。”戴晟尤自堅持道,“如今又沒什麼妨礙。”
“都說到這裡,就不必裝傻了吧。”孟君山輕笑,“妖部正因淵山封印一事興師動眾,你要說臨琅古國的遺跡與天魔一點關系也無麼?”
戴晟:“只是探個遺跡,孟師兄又何必危言聳聽。更何況,我門中曾與正清報過此次之事,他們並未阻攔。”
言下之意,正清不管的事情,你們毓秀現在又要來橫插一手?
孟君山豈是會被這三兩句話堵住的人,他也不繞圈子,直接戳破了對方的意思:“正清或許有他們的緣由,但既然事關重大,我就不能不來討這個嫌。遺跡中有什麼珍藏,我等分毫不取,事後若發現是虛驚一場,我便自去衡文書院賠罪。”
“言重了。”戴晟冷冷地說,“易地而處,我卻不敢說這樣的話。孟師兄的賠罪,我們衡文書院可當不起。”
他態度譏諷,聞人郴不由得面露不快,看了一眼師兄,總算還是沒貿然開口。
孟君山只是淡然答道:“變局當前,仙門各派正應協力同心。我便在此先謝過師弟的援手了。”
戴晟最後還是氣沖沖地下了車,城主的車也沒上,回了自己的座駕。
須臾,這一列車隊緩緩駛入夜色。車中剩下他們三人時,聞人郴才不忿道:“衡文書院那算是什麼態度?”
孟君山順手地又倒了杯酒,若無其事地喝了,才道:“你想想,要是你正找了個法門,要去發財的時候,村裡的豪戶忽然跑來說分我一份,你也高興不到哪裡去。”
“古國遺跡而已,又不是什麼仙門前輩留下的洞府,”聞人郴撇嘴,“誰還稀罕搶他的財寶了?”
霍清源撥開帷幕向外看了看,才收回視線,靠回座椅裡。他說:“聞人師妹,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你單看衡文書院有延國皇族在背後供養,可別小看了凡人的權欲,這活不是那麼好幹的。”
聞人郴道:“衡文書院怎麼說也是仙門修士,怎能被凡人掣肘?”
“世事大抵逃不過一個‘有所求’。”霍清源用扇子抵著下巴,笑吟吟地說,“聞人師妹可有什麼心願嗎?”
“怎麼就忽然問到我了?”聞人郴想了想,還是答道:“也沒什麼,我要好好修行,將來也能遊歷四方斬妖除魔,為師傅和師兄們分憂,還有……”
她的視線落在正在溫酒的孟君山身上上,有些賭氣地道:“就這些。”
霍清源道:“你所求不多,只是你已有的東西,卻是許多人都得不到的。毓秀在仙門中鼎鼎大名,弟子走到哪裡都要受幾分尊重,你有師長與師兄們愛護,在別處吃了虧也有人幫你找回場子,起居不說奢華,也是永遠舒心自在,從沒嘗過節衣縮食的苦……”
聞人郴皺眉道:“就算你說得不錯,那又怎樣?”
“你剛才問衡文書院,他們也是一樣的道理。”霍清源一攤手,“想找到讓門派揚眉吐氣的機會,所以才要進遺跡;因為要維持與延國皇族的供奉關系,就不能隨心所欲,甚至門中也分幫結派,以至於最後派來的就只有戴晟一個。”
“同是一個門派的兄弟姐妹,內鬥有什麼意思?”聞人郴難以理解地問。
霍清源籲了口氣,瞥了一眼專心喝酒的孟君山,放棄了替他給師妹上課的打算。他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何止是衡文書院,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爭端……不提這個,我先來和你們說說,我聽來的有關此事的始末吧。”
延國當今的君王年邁,正值子嗣們暗流湧動的爭鬥時刻,原本應當超脫於此的衡文書院也捲入了紛爭。個中原因,他們也無暇關心,總之此事造成的後果是衡文書院這一代的弟子也分成幾派,各自較勁。
追溯到六百年前,當初的霜天之亂與平常的戰亂不同,不是自外向內席捲,而是在臨琅國的都城爆發。臨琅的王公大臣乃至門閥貴族們死傷慘重,但仍有不少僥倖存活,攜帶出來的典籍與財寶等流落各處,許多直到數百年後才被發現。
延國諸多從古時傳承下來的秘寶中,有一件據說是臨琅國留下來的珍藏。具體是什麼,霍清源也不清楚,但這件珍藏就在前不久忽然在寶庫中自鳴,驚動了看守者,層層上報後這件東西輾轉被送到衡文書院手中,他們從中找出了指向一處遺跡的線索。
遺跡位於逢水城邊,且需要臨琅國一支家系的血脈方能開啟。而逢水城翟氏,正是他們的後裔。
“好可疑啊……”聽到這裡,聞人郴忍不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