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以命搏殺向來不是“花紅柳綠”的傳統,暗獄看似一個讓弟子彼此廝殺的角鬥場,但內裡有多少陰謀詭計著實數不過來,而奪位之事亦是如此,往往不會以簡單的決鬥了事。
不久,花海棠果真宣佈了這次的題目,確是得到南疆古國的王墓地圖,然而讓人費解的是,接受比試的雙方卻都不曾有所動作,那位柳紅嫣甚至還有閑暇功夫常往樓主身邊跑,也不知到了這般要命關頭,那些個溜須拍馬還有什麼作用。
翡翠對柳紅嫣行徑頗為詫異,那個姑娘怕還真是個聰明的,也不知是否已然得知了她這邊的佈置,想來樓主出行在即,要再想牢牢看住這個女人也不再似如今這般容易了。
想了想,翡翠終究還是整理衣衫妝容,打算與那女人正式見上一面。
聞聽柳紅嫣又去了花海棠跟前賣乖,翡翠便也跟著前往,來到樓主屋前,翡翠先行阻止丫鬟通報,站在廊外細細聽了一會兒,方才由著丫鬟行其本分,得到樓主召見便即恭敬入內。
翡翠進屋臉上笑容可掬,果見花海棠下手一位絕美女子正似嘴巴抹了蜜糖,與樓主滔滔不絕侃著大山,雖是些無意義的家長裡短,但也不難聽出這女人頗有見地,與尋常剛出暗獄未經世事的二愣子並不相同。
“樓主。”翡翠行過大禮,便將目光轉向了柳紅嫣,臉上露出吃驚模樣:“這位該是柳姑娘吧,怎得還未啟程?”
柳紅嫣目光望向翡翠時流露一絲懼意,繼而低下腦袋並不應答,顯得頗為怯懦——這倒正與許娘形容一般無二。
正逢莫芸入內,為三人端來點心茶水,轉頭瞧見柳紅嫣又在樓主這邊無禮放肆,不禁皺起眉頭,只是剛要退下,卻被花海棠叫住,再度問出了那個送命題:“莫芸,你這時再仔細瞧瞧,我與柳紅嫣究竟誰更好看?”
莫芸有些絕望,惱恨的瞪了眼作為禍事源頭的柳紅嫣,心口卻莫名一跳,忽而覺有什麼……但在這個女人面前,莫芸著實不願見她小人得志的模樣,口中立即答道:“自是樓主您更貌美。”
柳紅嫣神情沮喪不住唉聲嘆氣,翡翠則是捂嘴輕笑,惹得屋內服侍的丫鬟們也跟著發笑,歡快融洽的氣氛使得室內暖洋洋的,然而花海棠神情卻不知何故一片漠然,使得溫暖空氣立時降到了冰點。
莫芸忐忑不安,不明白自己哪句話惹得樓主不快,耳邊卻聞聽樓主嗤道:“這事我本該仲裁不該幫襯,只是瞧著有趣便也附和一二,本以為你翡翠該是個聰明的,怎得也成了榆木腦袋?”
翡翠吃了一驚,腦中飛快思索樓主所言,反複咀嚼卻依舊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當即跪拜下來:“還請樓主明示。”
“明示?你當真還要明示?”花海棠挑眉笑道:“你以為自己在城外佈置了死士,便能省了南疆遠行的路途?”
果真是柳紅嫣進了讒言?可那又如何,這本就是翡翠的手段,於“花紅柳綠”這般沒有規則的地方哪會有人怪罪?簡直可笑——翡翠立時便苦了臉孔,連叫冤枉:“樓主大人,您也曉得奴婢平日當差辛苦,早起貪黑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哪有精力陪小朋友玩此類過家家的把戲。”
花海棠扯起嘴角,轉向柳紅嫣道:“還是你自己說吧。”
柳紅嫣痴痴望著花海棠,於莫芸驚異目光中,神情也變得格外糾結,她學著翡翠模樣先行跪下,忍了又忍,終究還是縮著脖子小心翼翼詢問道:“你是從哪裡看出我不是柳紅嫣的?”
女孩聲音突兀變了聲調!——那分明是……那是小邋遢的聲音!
花海棠道:“你的手藝可比洪師傅更為了得,然而卻不曾真正識得柳紅嫣本性,故畫了皮囊未能畫骨。”
女孩眨巴雙眼愣愣思索,隨即好似想通了什麼,又露出痴痴傻傻的歡喜模樣。
翡翠霎時白了臉孔,驚怒交加中眼神則更為陰鷙冰冷,想要立時抬掌殺了那易容之人,那人卻似有所感應敏銳異常,一個激靈打著滾便犬兒一般躲到了花海棠身邊。
翡翠可憐巴巴的望著花海棠,直瞧得樓主大人面有無奈卻又流露微笑,這才嬌聲嬌氣的噘嘴嘆道:“如此,奴婢先行告退了,怕是南疆也只好跑上一趟了。”
花海棠對座下四人甚是器重,如此做法無非是想令翡翠收起往日輕佻,見她當真知錯且又即刻做出決斷,臉上也無憤恨羞怒之色,當下便擺手令其退下。
要說翡翠當真無有半點憤恨羞怒,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實上,翡翠覺得自己都快炸毛了,那個名為柳紅嫣的女人,藉著彼此不甚熟悉,藉著翡翠不曾見過她本人,膽敢這般愚弄羞辱!
如今想來,說不準早在離開暗獄後,柳紅嫣早已出了蘇城,待接到題目即刻就動身往南疆而去,行程上也不知早了翡翠多少天,若非樓主提醒怕還得耗到微服南行,一個不慎後果更是不堪設想,著實令人惱恨!
說到底,還是自己小瞧了對方——然而更叫翡翠咬牙抓狂的,卻是蘇城船行內的船隻,竟都被人購買一空,短期內絕無辦法再有,這必然也是柳紅嫣的手筆了!
如此,柳紅嫣定是走水路去的南疆,大約數天前就該到了地方,待翡翠行陸路緩慢到達後或許就得撲個空,甚至還不如暫時跟著樓主微服,且派人隨時準備先一步將她截殺來得有用,只是倘若此法再出簍子,翡翠就得陰溝裡翻船貽笑大方了。
不,想來船隻還是可以弄到的,不過需得求到金縷頭上,免不了又是一頓冷嘲熱諷,這也令翡翠更加懊惱。
渡口河岸邊的小木屋中,翡翠正打算派人前去金縷處求援,卻聽聞許娘又來拜見,翡翠也不在意那位婦人是否是來譏諷嘲笑自己的,便即放人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