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事態變得極為不妙,作為唯一識得地脈尋得龍穴的風水師小竹兒突兀病倒,一行人頓時就如失了雙眼,空有一身本事竟要在這茫茫叢林中寸步難行。
時至隔天,一行人驚覺領路人阿瓦居然趁著混亂偷偷逃離,禍不單行的是小竹兒高燒非但未退,反而病得幾近一命嗚呼,就連始作俑者的吳老道也只是嘆說妖獸內丹作用功效千奇百怪,著實不知這小娃娃為何會突然病倒,更不知該如何救治。
“如此說來,路是走不成了,人也活不成了?”呂豐陽依舊是那副和藹的笑容,說話間目光卻緩緩朝柳紅嫣這邊轉來。
這是何等臥槽,且不說小竹兒究竟是風水大師還是江湖騙子,至少原本能否找到深埋地下的甯王古墓已被柳紅嫣撇清幹系,本來事情也該順理成章塵埃落定,不曾想這份擔子兜了一圈竟猝不及防又要落回到她的身上!
柳紅嫣心念電轉,也不等呂豐陽說話,立時扯住吳老道衣領,低聲吼道:“平白無故你挖什麼‘內丹’?如今出了紕漏,你要如何補救?!”
吳老道眯起眸子冷冷盯著柳紅嫣,暗恨這歹毒女子竟要將他推出來擋刀,卻一時找不到說辭無可辯駁。
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吳老道冷哼一聲撥開柳紅嫣手臂,掠過假借虎威的狐貍來到真正的猛虎呂豐陽跟前,輕聲說道幾句便即獨自離去。
眾人不明情況紛紛暗自議論,柳紅嫣則坐到角落微蜷身子低頭沉思,不知覺間,冰冷的汗水自額頭臉頰滑落到脖頸,繼而流淌進衣領。
這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彷彿渾身上下都被一層透明絲線綁縛,越是想要掙紮就越是難以呼吸,這或許是錯覺,但柳紅嫣願意去假設,願意往最壞的方向考慮,如果真是有誰在暗處穿針引線,那麼這頭織網的蛛兒又有什麼目的?
感覺衣衫被人反複糾扯,柳紅嫣煩躁的抬起頭來,只見白仙塵撇著嘴巴哼唧著:“我要去照顧小竹兒,走開一下。”
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被強行剝離,留下的空洞宛如汪洋上的一艘待沉的小舟,讓人悚然驚覺已是孤立無援的絕境,莫名的鼻酸委屈竄上心頭,又化為一團無名怒火繼而被冷酷到冰點的理智驟然壓制,柳紅嫣揚起嘴角笑容陰鷙,柔聲道:“他有人照顧,你何必再去畫蛇添足?”
白仙塵瞪大眼睛難以置通道:“小葵兒說小竹兒這回可能是不行了,你怎麼還這麼……這麼不通人情?他可能要死了!”
“哦。”柳紅嫣故作一臉疑惑:“那和你有什麼關系?”
白仙塵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只聽這沒心沒肺的壞女人又道:“你懂醫術麼?你笨手笨腳當真是去幫忙而不是添亂麼?你曉得他是為何高燒?是否是由毒蚊叮咬生了瘧疾?又是否會在接觸間傳染?這時候還擺出聖人嘴臉,你以為自己很有能耐麼?”
“我……我是不關小竹兒什麼,卻也與你沒什麼幹系!就是死了也和你沒關系!”白仙塵被“壞女人”一通擠兌,直氣得大腦一團空白,漲紅著臉吼道。
她沒有錯……盡己所能善待於人,不求誰能知恩圖報,但求往後問心無愧……她沒有錯。
“呵。”柳紅嫣喉中發出輕笑好似金鐵摩擦般尖銳刺耳,恍惚間似與虎妞略帶輕蔑的嘴臉一般無二!
“你們看不上我,我卻也看不起你們!”憎惡、懊悔、痛恨、憎惡、懊悔、痛恨、憎惡、懊悔、痛恨、憎惡、懊悔、痛恨——自父親無端逝世後的壓抑捶打著她的胸膛,每每回憶都會悶得透不過氣來,她知道古聞道所言非虛,知道與她親暱的繼母必然拖不了幹系,但她……又能怎麼辦?
“真是可笑,你若有一身通天本領,怎會在此自怨自艾?落到如今地步,不是我的錯,也不會是任何人的錯,不過是你本事不濟罷了。”
她是否該如古聞道所言,提刀上門為父報仇,讓罪有應得之人血債血償,但繼母所出的兩個孩子又該如何?他們已經失去了父親,是否還要讓他們失去母親?
終究還是懵懂無知最適合她吧,可一旦聽過了真相哪裡還能假作不知置身事外,如果什麼都不做,那父親在天之靈該如何慰藉?待她死了又拿什麼面對疼愛自己的父親?
好在她已經沒有回去的機會了,好在一切煩惱都只是空想,好在她從來沒有提刀的本事,就如一片離開枝頭的樹葉懦弱無能的只得被風兒肆意裹挾。
“我明白,你們都是一樣的……”白仙塵抬起頭來竟全然看不清柳紅嫣面容,拿手背使勁擦抹,臉上便糊開一片濕潤,女孩這才發覺淚水已然充滿了眼眶:“你們假意待我好,不過是別有用心罷了,我知道的,我其實都知道,所以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再也不會了……”
白仙塵恨自己不爭氣的喘息嗚咽,憋著怨氣背轉身子就朝小竹兒那頭走去,竟是渾然未覺柳紅嫣冷漠異常眸子正凝視著她的脖頸,右手手掌不知何時已然搭在了劍柄之上。
“挪川先生回來了!挪川先生回來了!”
隨著一陣呼喊,柳紅嫣不得不松開寶劍,將精力轉去更為重要的方向,只見吳老道手持著一個紅色小木匣,已快步行至呂豐陽跟前,身形在經過柳紅嫣時瞥過意味深長的一眼,轉而與呂豐陽道:“我雖不能救回竹大師性命,但暫時令他清醒卻不是難事。”
呂豐陽笑問:“你手上拿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