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多少個孤寂日夜,那位白發人兒的笑靨總會出現在柳紅嫣的夢中,久而久之就成了揮之不去的痴念。
柳紅嫣痴痴仰望著她,好幾次想伸手觸控她臉頰上略略凹陷的可愛酒窩,卻又覺得會成為無可救藥的褻瀆,終究是不被允許的禁忌。
唉——長長嘆息,柳紅嫣的目光極為怨念的投向身後與那白發人兒同名同貌的小呆瓜,可不論怎麼看那都是一副無病呻吟的作死嘴臉,同樣是階下囚,她混得還不如柳紅嫣呢,卻偏想成為正義小衛士,這不,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這會兒又和六陽門的人吵起來了。
柳紅嫣是真的懊悔到想要吐血,得知翡翠到達南疆後已然事不可為,貿貿然入局本就不該,她怎麼就鬼迷心竅一頭栽進了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大土甕”裡?
呂豐陽武究天人、統合豫章、雄霸一方乃梟雄之姿,仔細想來與那位傳說中的甯王何其相似,如此人物先前種種佈置怎麼可能盡是些不知所雲的無理手?又為何早不掘墓晚不掘墓,偏要等柳紅嫣與翡翠兩個“花紅柳綠”之人正式入局方才掘墓,樓花花海棠的命題當真只是即興而為,還是說其中藏有柳紅嫣所不知的資訊?若要想得再詭奇一些,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白仙塵,真的是柳紅嫣所要尋找的那位白仙塵麼?
幾年來,柳紅嫣廣撒耳目花去金錢無數,更是將心腹翠梅安置在北地姑蘇與她同步打探“那人”蹤跡,卻皆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柳紅嫣想過千萬種與“那人”見面的場景,那或許是在十年後?還是二十年後?——卻從未想過會在六陽門南疆分舵遇見這位夢中仙子。
那日,柳紅嫣在籠外俗事纏身焦頭爛額,白仙塵身在牢籠逍遙自在愣怔望天,一切好似過分濃墨重彩的夢幻般失真,可白仙塵確實就在她的面前。
為什麼這麼巧?憑什麼這麼巧?柳紅嫣從來不信天命,卻正是眼前這一連串叫人無所適從的巧合造就了當下騎虎難下的局面。
那邊,白仙塵面對青筋暴起的六陽門弟子,嘴裡還在嚷嚷著:“你要不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柳紅嫣疲憊的揉著眉心,決定不再理會一心求死的小姑娘,邁步朝隊伍前方行去。
自出了山林真正進入古樹林深處,地勢便開始一路下跌,土壤也從原本的還算堅實變為如今的潮濕柔軟,林中樹木越發粗壯茂盛,枝葉遮天蔽日在頭頂化作一道厚實的墨綠屏障,使得周遭環境哪怕白晝也會顯得頗為陰暗。
這也就罷了,偏偏那綠色天幕隔絕了滾燙陽光,卻反而形成一個巨大溫室生生包裹住了大量熱氣,使得整片泥澡般難行的古林悶熱到透不過氣來。
於是,周遭不少大老爺們兒幹脆脫掉上衣光了膀子,但隨之而來的蚊蟲叮咬則令人苦不堪言。
倒是阿瓦無愧“山之子”的名號,用不知從哪學來的土方法,將身上面板uo露處都塗滿了森林地面漆黑的泥澡,雖周身飄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怪味兒,卻也當真沒有蚊蟲靠近,著實有幾分神奇。
當下,六陽門龐大隊伍的最前方是由大弟子呂一帶人打頭開道,中間是門主呂豐陽正與翡翠相談甚歡,後方則是白仙塵賴著不動,還在粗著脖子與看守她與古聞道的弟子爭辯,其中原委似是隊伍這些天趕路太急,令兩個打小生活優渥的小孩兒很是煎熬,古聞道重傷未愈甚至因此繃裂傷口,在胸前印出一灘血汙。
前來看守兩個小毛孩子的年輕漢子,早先見師兄們待兩個可憐孩子推搡打罵,本也有幾分同情,可輪到自己身上是真恨不得一劍刺死眼前的熊孩子才好!
捫心自問,他待這兩個小孩已經足夠溫和了,雖時常厲聲催促他們趕路,但好歹沒有拳腳相加吧?哪曾想小姑娘竟還蹬鼻子上臉,沖他亂發什麼脾氣?延誤了隊伍行程他沒法向門主交代,誰來可憐他?
這般想著,漢子雙目越發赤紅,恨聲道:“你當真不走?”——見白仙塵無動於衷,漢子舉起拳頭就要打她個頭破血流,手腕卻從後方被人捏住。
“這位大哥,還請息怒,咱們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漢子聞言扭頭,見身後之人是柳紅嫣,目光越發不善,仔細想起來,不就是這個女人向門主讒言,他才憑空落了這樣一份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麼!
“怎麼,又想包庇他們?那這事我不管了,以後還請柳姑娘看人算了!”
柳紅嫣急忙點頭哈腰連連賠罪,心裡頭是真想給自己一頓耳光,說好了不管說好了不管!怎麼還是忍不住折返回來自討苦吃?明知道眼下是泥菩薩過江,哪來那麼多心思還要顧及不相幹的人?
目光一瞥之下,白仙塵還在不怕死的充當出頭鳥,竟遲鈍到絲毫未曾察覺一直勸著她“算了吧”的好兄弟古聞道,眼底深處盡是詭計得逞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