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勳如此,龔鼎孳還不明就裡,奇道:“超宗,你把令兄的信扔了做什麼?”
“孝升,恐怕要起大風波了!”鄭元勳面色鐵青,凝聲道:“家兄和一些大鹽商,已經奉戶部堂官之命,往南京去了。說是戶部也要整頓一下鹽政,幫一下大元帥府的手,這其中的彎彎繞,你懂了沒有?”
戶部高弘圖,現在已經是出名的反太子的健將,幾次三番,都是太子有意無意的擋了他的路,現在這會子,已經算是拼紅了眼,上次兵變沒有耐何他,此君老實了幾天後,尾巴又是翹起老高,龔鼎孳到南京不久,就是聽說了不少高弘圖等人的糗事。
不過,他還是愕然道:“這件事,明擺著是淮揚一帶的首尾,大元帥府就設在淮安,戶部堂官手憑什麼伸那麼長?”
“唉,關心麼,淮揚大局也關係到戶部,賦稅怎麼改制,鹽課怎麼整理,難道堂官能不聞不問?”
“嗯,這樣來說,是要多事了。”龔鼎孳也是跌足長嘆:“真是風雨俱來!鹽商被人拱起來鬧事,太子殿下的鹽課改不成,一年損失怕最少也有百萬。如此一來,養兵都是難了。他的三萬多兵,我已經聽說了,一年使費,恐怕禁軍、黃得功、左良玉、劉良佐諸鎮加起來,才抵得上大元帥府一年的開銷了。”
“時局不靖,正是吾輩戮力之時。”鄭元勳此時也是無心再吃喝下去,斷然道:“孝升,我看,還是回去多做些事吧。”
“晚來風涼,”龔鼎孳十分詼諧,此時仍然不忘打趣,只笑道:“屋子裡暖和,而且,此地墳子太兇,弟十分寒酸瘦弱,可不堪供它們的飽暖。”
一時間,雖是心事重重,不過兩人還是哈哈大笑,鄭福等人,也是急忙打上燈籠照亮,山石小道蜿蜒險峻,很多地方匠心獨持,上下之時,愁悶也是頓時消彌了不少。
只是回到室中,一想起諸事之艱難,一時之間,也是心亂如麻,很難平靜了。
…………戶部堂官高弘圖一聲令下,淮揚一帶的鹽商都是人仰馬翻,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邊是大元帥府的軍政司司正陳名夏,復社才子名士,原本的給事中,金馬玉堂的翰林,現在也儼然是皇太子身邊的第一紅人,這樣的要員,怎麼敢得罪?
另一邊卻是東林大佬,在江南經營幾十年,有“東南三賢”之名的高弘圖高大人,而且又是戶部堂官,整理鹽政,戶部是責無旁貸的事……這樣的大佬召見,怎麼敢推諉不去?
兩邊夾縫之間,也是隻能先選一條,東林那邊,怎麼看也不象是短時間能倒臺的,淮揚鹽商,原本的後臺就是太監和勳臣,特別是南京勳臣,更是向來打點的重點。
這一次劉孔昭和趙之龍先後跨臺,常延齡又是油鹽不進的,眾鹽商也正在想著尋新的靠山,高弘圖這一邀,時間也是挑的剛剛好。
打從月中開始,就陸續有鹽商往南京去,到了月底時候,淮安的鹽商十停來了七停,揚州鹽商,夠資格的,也是到了**成。
一時間,南京城中就是多了不少手面特別豪闊的主,出手千金,根本不在話下。論起風流,當然是東林復社,論起豪闊,恐怕也就只能推鹽商為第一了。
這麼鬧了幾天,都察院和巡防司都有人說話,前者是風紀有關,後者是維護治安,現在城中治安都是歸巡防衙門管,裡頭也是和太子學,招募一批,京營兵轉過來一批,算是廂軍的變種,南京治安,內有侍衛處,外有巡防警備司,內外相靖,算是朱慈烺佈置下最直接,給人觀感最好的變化了。
有人說話,高弘圖也就知道拖不得,就在龔鼎孳奔向淮上後不久,南京的戶部之中,也是濟濟一堂,一百多個穿著華貴,跟班都一身綢衫的鹽商富戶,齊集一堂,就等著高弘圖接見。
這麼多人,平時雖然彼此也有恩怨,不過此時在南京相見,算是異鄉客旅,彼此就多了幾分親熱,再加上心中惴惴,也不知道高弘圖等東林大佬究竟是有何話說,所以相見之後,彼此都是長揖打拱,一副歡若平生的樣子。
“鄭大官人,我揚州鹽商,當以你為首,凡事只要鄭大官人說話,小弟無不景從啊。”
“此言的是,我意亦同。”
“鄭兄不出,奈我輩何?”
淮揚鹽商,家資過百萬者,實不稀奇。不過論起家世雄厚,背景強大,手腕高明,恐怕也就只能首推揚州鄭家。
不僅是有牌照的鹽商,整個家族還有大量的生員秀才,舉人也很有幾個,鄭元功的三弟現在就是進士出身,就在大元帥府擔當要職,這麼一個人在,別的鹽商就算不服,也只能拱手相讓,把這個主盟位子給了揚州鄭元功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