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涿郡,盧家老宅。
盧照興剛吃過午飯,便見傳令兵來報,說西南方塵煙滾滾,似有大軍抵近。
當了半輩子尚書的盧大人還是很沉穩的,只見其端著家主的架子命令道:“且去看清旗幟,回來再報。”
傳令兵前腳剛走,盧照興便從榻上跳了下來,光著腳在屋子裡打著轉。
“來人,快去請師函將軍。”
師函,盧照興沒請來,此時的師將軍正站在城頭眺望,而他那兩千騎已然集結在城門口,隨時可給來犯之敵迎頭痛擊。
師函這些年一直在草原,觀煙塵便可知來得是騎兵還是步卒。
那塵菸捲起一條望不到頭的長龍,師函初略估計,怕是要有四五萬騎兵。師函微微皺起眉頭,新羅人沒那麼多馬,大乾境內有這麼多騎兵的,便只有齊王。
齊王和盧照興的關係早就不瞞人了,大年一過,盧家便第一個跳出來支援齊王。對師函來說,若是來人是齊王,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涿郡有府兵三千,雖然比他手中騎兵多一千,師函也有信心吃下。可關鍵是,騎兵不善守,拿下郡城也守不住。野戰就更不成了,城外騎兵可是數十倍與己。
師函手按橫刀,他已做出決定,齊王若是想接手這個爛攤子,那就給他。新羅人南宮家不管了,這就率兵退出城去。
正要走下城頭的師函,忽然看到迎風招展的旗幟,他笑了。因為那是少爺的旗幟,少爺的左右翊衛。
南宮守四萬大軍在城外安營紮寨,卻見城門大開,盧氏舉族相迎。
盧照興這回心裡有底了,即便來得不是齊王。
南宮家一直沒有向外擴張的野心,這一點盧照興很肯定,也很放心。如今南宮守帶著四萬騎兵來援,新羅那十萬人,也就沒啥好擔心的了。
盧氏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大乾,只是付出一些糧草軍餉,便能保得平安,他已經很知足了。
他幹戶部尚書小半輩子,別的不敢說,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盧氏備了豐盛的酒宴,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目的只有一個,讓那個獨臂小子高興,只要南宮守高興,盧氏依舊可以再涿郡橫著走。
南宮守的確很高興,因為他在酒桌上見到了陳不問和劍西來。
數年不見,表妹越發溫婉穩重了,而那個木頭人則沒多大變化,依舊言語不多,眸子犀利。
南宮守望著表妹和未來的妹夫笑了笑,隨後看著豐盛的吃食端杯笑道:“本將軍一路急行,軸重帶的不多,還得多多仰仗盧公才好。”
盧照興忙回道:“侄兒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咱們兩家乃世交,侄兒又是率軍保我盧氏,我這個做叔父的怎能虧待了自家兒郎。”
“當咱們叔侄乾了這杯酒的工夫,大營裡的將士們,想來也喝上肉湯了。至於軍餉,就按兵部制定的執行,絕不會短了將士們的銀錢。”
南宮守見盧照興如此痛快,不由大笑著乾了杯中酒。他確實需要糧草和軍餉,沒了這兩樣軍心會不穩,到時別說驅逐外敵了,自家就得先亂了。
一切事宜敲定,南宮守便借軍事要務為由,起身離開。他如此著急,是想見一見師函,問一下自家娘子的近況。
城外軍中大帳,師函單膝跪地道:“屬下見過公子。”
南宮守忙搶上一步,扶起師函。
看著塞外奔波數載,面板粗糙,鬢角見白的師函,南宮守心中愧疚,忙躬身行禮。“讓叔叔受累了。”
師函扶著南宮守大笑道:“一點也不累,反而很過癮的。這幾年,少夫人橫掃草原漠北,年後鐵摩勒大汗又死了,現在草原漠北都奉少婦人為大可汗。”
說道紅娘子,南宮守不由眼圈微紅,輕聲道:“喀納斯和孩子都還好嗎。”
師函笑道:“有老夫人在,少夫人老實多了,很少會親自上陣了。倚天不但滿地跑,還敢爬馬背了,想來長大了會是公子一樣的大英雄。”
南宮守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等驅逐了新羅人,抽個時間也該去看看她們娘倆了……”
生於天地之間,無論販夫走卒,還是封疆大吏,或是天之驕子,心中難免要有掛念。
齊王貴為天之驕子,卻也有掛念。他的孃親,還在冷宮中度日如年,作為人子哪能不急。
河東郡,曾經的郡守府現在成了齊王府。
齊王北上兜了個圈子,兵發河東郡,佔了晉州城。有了晉州的高牆壁壘,有了河東郡這個大糧倉,齊王這才心裡有了底。
齊王府正堂,現在成了軍事重地,每日裡齊王都要在此推演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