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處,一望無際的雪白,午後的日頭灑落白雪之上,映出閃著小星星的亮銀色,晃得人直流眼淚。
沒有北風呼嘯,難得的好天氣。按理說這樣的天氣,應當宰殺牛羊大碗酒大碗肉才對,可鐵摩勒一族大營的氣氛卻很壓抑很緊張。
草原上的狼王啟民大汗,因為數年前的一場敗仗,鬱鬱寡歡而患重病。數年的病痛折磨,如今的啟民大汗已然到了彌留之際。
大帳內,啟民大汗的兒子們圍在病榻之前,他們知道大汗天壽將盡,也就是這幾日的工夫了。
已然昏迷數日的啟民大汗忽然睜開眼,猛地坐起身,指著大帳門口說道:“快,快扶我起來。大巫回來了,我要親自去迎。”
啟民的幾個兒子相視一眼,曉得大汗這是在說胡話,忙安危老人家躺下。可啟民大汗這次說什麼也不肯,硬撐著病秧秧的身子站了起來。
“大巫回來了,咱們鐵摩勒一族便還有希望。大巫講究禮數,我不迎怎麼能行。”
伊利可汗搖頭輕嘆,臥床數月,如今卻能自行起身,怕是迴光返照命不久矣。不由上前,扶住父王搖搖欲墜的身子。
“孩兒扶父王迎大巫。”
金帳王庭外,一眼望不到頭的雪白中,忽然出現一個小黑點,且速度極快的朝王庭而來。
啟民大汗笑了,他就知道大巫一定不會忘了他,一定回來看他最後一眼,送他一程。
看著那道小黑點越來越近,幾位可汗心中卻不報什麼希望。大巫生死不知已經數年,恐怕這次父王又將空歡喜一場。
可當小黑點變成身影,再到一身黑袍頭戴青銅面具出現在眾人眼前,可汗們傻了眼。
大巫來到啟民身前,輕聲說道:“天寒地凍,回大帳吧。”
啟民什麼也沒說,而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大巫還活著,且已回到金帳王庭,訊息頓時在鐵摩勒一族傳開了。
歡呼,篝火,酒肉,鐵摩勒一族久違的笑臉再次浮現……
大帳內只有啟民大汗和脫去黑袍,一身漢家女兒裝扮的鐘離子曦。
只見啟民大汗臉色紅潤,竟然親手為鍾離子曦煮茶。
“聽,外面多熱鬧,好久沒有聽到族人的笑聲了。”
鍾離子曦苦笑搖頭:“數年時間紅娘子帶著她的小兒子,已然席捲草原,成了草原和漠北的新主人。沒有人能改變這一切,即便是我也不能。”
啟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給鍾離子曦倒上煮好的茶:“本王還是喜歡看你笑的樣子,因為你的笑會給鐵摩勒一族希望,哪怕只是短暫的。”
鍾離子曦淺淺一笑,外面冰雪似乎也在微笑中漸漸融化。
啟民大汗也笑了,伸出手輕輕握住鍾離子曦的柔夷。
“年少輕狂得遇你,是本王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如今有你送本王最後一程,本王此生便無憾了。”
說著,啟民大汗用祈求的眼光看著鍾離子曦:“能告訴本王,你的漢家芳名嗎,本王也好來世去尋你。”
鍾離子曦雖鐵石心腸,這陣子也變得柔軟許多。不由微微一笑說道:“父姓鍾離,名子曦。”
啟民面色更紅,就像小孩子一樣興奮的說道:“子曦,好名字。本王記住了,子曦記得等本王十八年,十八年後本王一定去尋你。”
快樂總是短暫的,即便鍾離子曦也無法讓啟民多活幾年,只能是陪著啟民最後去看一眼大草原的廣闊無垠……
天地廣闊,不同的人看到的風景卻也不同。有人歡喜,有人悲傷,還有人會瞪大了眼睛心膽俱裂。
費家老總管看著不斷走近的三道身影,臉色變得越發難看。這人一旦在江城出手,無論結果如何,費密一定會把屎盆子扣在他的腦袋上,結果不用想。
費密那個無情的老東西,要麼用他的命給人賠不是,要麼拿他的命給費氏一個交代。
只見老總管回頭望著費道正說道:“大公子呢,快帶我去……”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有意思,有時你想破腦袋,也見不到想見的人,有時你剛有一個念頭,那人便出現在你的眼前。
只見費道卿登上城頭,微笑著說道:“老總管,因何要見江夏郡最不中用的窩囊廢啊。”
老總管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公子救救老奴吧……”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無數個必然堆積而成的。想見誰便見誰,那是因為你想見的那個人,也想見你。
費道卿聽說了老總管的事,便第一時間追到了此處,因為幹了幾十年的總管,其手中握著的,又怎會輕易從手中溜走。
費道卿一邊聽著老總管為何受罰,一邊看著城下三人漸行漸近。不由回頭說道:“這事錯不在老總管,父親大人偏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