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坊,兵部尚書府邸。
侯文遠剛打宮中回來,便見家中下人一個個像做了賊似的躲著他走。對於在廟堂摸爬滾打幾十年,早已練出火眼金睛的侯文遠來說,家裡人這點小秘密,顯然是藏不住的。
兵部尚書家的書房,裝飾簡單質樸,甚至有些寒酸。
弘道帝曾摸著斑駁腐敗的書架說過,愛卿這日子過的卻有些清苦了,我那正好閒著個紅木書架,改日讓人給你送來。
侯文遠卻笑著回絕了,幾十年的老東西了,早就習慣了,每每看到它們還能經常提醒臣,做人做事莫忘初心,還是留著的好。
此時,侯文遠坐在那早就幫著一條腿的紅木椅上閉目養神,直到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這才輕聲說了句“進來吧!”。
焚香沐浴過後的侯離人,依舊有著淡淡的酒氣,只見其將門推開一道縫隙,往裡瞄了一眼,見父親大人臉色如常這才邁步而入。
“阿耶今天累了吧?離人給您揉揉肩。”
侯文遠本是想板起臉來訓斥幾句的,卻被自家閨女一招破了防,不由得苦笑道:“你這孩子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侯離人一邊給父親捶背揉肩,一邊輕聲低語道:“阿耶!您不是常教導孩兒,布衣之交不可忘嗎!周家雖不是平頭百姓,可週菁這日子過的卻比平頭百姓也不如!身下那個弟弟也不省心,都讓人欺辱上門了,我若不幫,實是說不過去的!”
“你為好友出頭,本是人之常情,可幫也得有個方法,怎能跑去東市和盧鎮沅那個無賴拼酒!”
侯離人忙點頭應是:“父親大人莫要生氣,離人知錯了!”
只見侯文遠,閉目低語道:“寧與君子論高下,不與小人論長短……”
正說著,書房外卻傳來護衛的聲音。
“稟大人,府外有人一年輕郎君求見,自稱大人故交之後,姓李,名太平。”
侯文遠猛地睜開眼,霍然起身說道:“快快請進!不,帶我親自相迎!”
侯離人大眼睛眨了眨,心中苦笑“該來的,還是來了!”。
日落半山,李太平手捧西市淘來的一副字畫,登門拜訪了侯文遠。
老道士囑咐過,到了大興城一定要第一時間去找侯文遠,你父親的事他知之甚詳。若非入城時碰到甘蔗,李太平早就登門了,畢竟他很想知道父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因為他腦中的父母現在不過是兩個字而已,對他來說很是空洞模糊。
他很想知道,從未謀面的父母到底長得什麼樣,脾氣秉性如何,有什麼愛好,都喜歡吃些什麼……他想知道,父母過往的點點滴滴,因為只有知道的更多,他心中的父母才真的有了樣子,才能讓他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的,而並非老道士口中的一個故事。
當侯文遠快步來到門前,他看到的是一個青衫背劍匣的高大背影,他覺得那背影似曾相識,不由得嗓音有些顫抖的喊道:“太平!”
當李太平轉過身來,侯文遠彷彿又看到當年那個與他把酒言歡,暢談天下大事,意氣風發的男人。
見到侯文遠激動的樣子,李太平便猜到了,這位面向清秀,身子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便是他父親曾經的故交,不由大步上前,抱拳躬身一禮。
“太平見過叔父大人!”
侯文遠忙搶上兩步,一把捉住李太平的手說道:“走,跟叔父回家!已後侯家就是你的家,你再也不用孤零零漂泊與江湖之上了!”
侯文遠一時高興,竟然忘了把門後的侯離人介紹給李太平了。
只見二人撞了個正臉,侯離人忽然驚疑一聲。
“怎麼是你?”
李太平也笑道:“見過離人妹妹,午時不好相認,還請妹妹勿怪!”
侯離人的俏臉本就帶著酒紅,這陣子更是紅到了耳根,一副被人捉住痛腳的羞澀樣子。
侯文遠看著二人,不由笑道:“你們二人這是見過了?那就邊走邊跟我這個叔父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