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亭一旁的盧照興沒說話,卻轉頭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秘書少監遊華豐。
只見從四品的遊華豐起身朝著聖上行禮道:“聖上龍體欠安,本不應在勞煩聖上!可雁門關失守這麼大個事,卻不能不提!臣今天斗膽請聖上給天下一個明斷,一個交代,才能安百官之心,才能安天下千萬百姓之心!”
文官集團眾人微微一笑,因為好戲這才開始。武館集團卻紛紛皺起了眉頭……
遊華豐話音剛落,便見又一文官起身,這位諫議大夫更直接,開口便道:“彭庚切執掌十八萬府兵,卻遲遲不肯出兵支援雁門關,致使雁門關陷落,請聖上治彭庚切貽誤戰機之罪!”
打鐵趁熱,只見中書舍人起身,義正言辭的朗聲說道:“彭庚切罪大惡極,必須奪其兵權調回大興,交御史臺審查定罪。”
“臣附議!”
“臣附議!”
……
弘道帝有想過,文官會因為雁門關失守的事情,攻擊彭庚切,卻沒想到所有文官竟然一致針對彭庚切。顯然下面那幾位尚書是透過氣的,不由多看了那幾位幾眼。
弘道帝沒有吭聲,因為只有一個聲音這戲就唱不下去了,所以他在等。
果不其然,文官這邊剛一停,便見羽林中郎將起身朝著弘道帝行禮,隨後侃侃而談……
“孫子兵法·九變篇有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不知諸位大臣可曾聽過?若是沒聽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們說上一說!”
遊華豐冷哼一聲說道:“彭庚切屯兵晉陽數日,卻未曾派一兵一卒增援雁門關,這是事實,就算你巧舌如簧,也無法洗去他貽誤戰機之罪!”
此時又有一名武館起身說道:“無知小兒!彭老將軍用兵如神,一聲戎馬從無敗績,他老人家所思所慮豈是你一個文人能夠揣摩的!”
遊華豐就要反唇相譏,卻被羽林中郎將搶了先:“不知軍事,卻要參軍事之言,你這不是無知,你這是誤國!”
文官唱了初一,武館便要唱十五,含元殿內這場大戲越演越烈,大有不唱盡興便不罷休之意。
弘道帝作為這場大戲的主角,也是到了該出場的時候了,只見其輕咳兩聲,站起身來……
文武官員知道見真章的時候到了,便都安靜下來,而作為文官首腦的裴延亭則忽然站起身來,朝著弘道帝一禮。
“聖上要安的是天下人心,要給的是雁門關一萬大乾兒郎在天之靈一個交代,而非殿內的文武百官!彭庚切無論出於哪方面考慮,都不應該捨棄雁門關,捨棄那一萬兒郎,所以彭庚切有罪!”
裴延亭說著環視那些之前還在叫囂的武官,只見那些武官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說不出話來。
在官場上打磨了幾十年,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裴延亭說話向來滴水不漏,嘴皮子上的功夫那是相當了得的。
裴延亭抓著雁門關和那一萬大乾精銳說事,你武官便不敢胡亂參言,因為一句話說不好,那是會寒了大乾數十萬將士人心的。
對於官場老手裴延亭來說,搞死一個人很簡單,但是僅僅是搞死那是不對的,必須即搞死又搞臭才行,所以裴延亭又開口說話了。
“聖上和軍神信任彭庚切委以重任,他卻有負聖恩,為之不忠!家國天下,家便是國,國便是家,他彭庚切放任異族踏破家門,為之不孝!同是大乾軍人,他彭庚切見死不救,為之不義!這種,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如何能統領大乾十數萬兒郎!還請聖上明斷!”
武官集團聽了裴延亭的話,腦子裡如同炸響了驚雷一般,一個個傻愣愣的呆若木雞……
武官傻了眼,弘道帝也好不到那裡去。弘道帝起身本打算和稀泥,打他彭庚切五十大板,再拐著彎的安撫一番,這樣兩頭都不得罪,兩頭還都給了交代,卻未曾想被裴延亭這老東西搶了先機。
“老王八!讓你這麼一說,朕是治罪於彭庚切不對,不治罪還不對,弄得朕裡外不是人,你這是把朕架在火上烤啊!”
弘道帝心中暗罵,嘴上卻不能罵出來,只能皺眉說道:“愛卿說得不無道理,可這戰陣之事愛卿和朕都不是很懂,若是盲目治罪於彭庚切,豈不有失公正,我看這事不如容後再議!”
幹了幾十年的皇帝,弘道帝沒少和文武百官掰手腕,正經是有些心得的。只要遇到不和他心意又無法拍板的事,那便一個字“拖”,拖到你文武百官求皇帝辦事的時候。
要知道人生天地間,誰求不著誰,既然相互都有所求,那麼很多事便可談一談了。
“拖”字絕弘道帝會,他裴延亭也會,所以裴延亭不想給弘道帝拖下去的機會。只見裴延亭再次朝著弘道帝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