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郡太守從四品,在各郡中品級較低,府衙有些簡陋,後堂只有一個偏院。偏院的油燈亮著,郡守、郡丞和都尉都在,三人愁眉不展得圍在條案邊也不坐。
延安郡郡守的日子過的並不舒坦,從油燈就看出來,堂堂郡守連蠟燭都不捨得用,還在用油燈。
“安成啊,右臂的傷好些沒?”郡守關心道。
都尉的右臂包紮處還有血水滲出,卻聽都尉說:“大人儘管放心,不礙事。”
“不礙事就好,稅銀的案子還得靠你才成,你也看出來了咱們這位欽差大人,就是個不管事的主,到時案子破不了,估計咱三就得頂缸,以聖上現在的脾氣,咱三得人頭落地。”郡守嘆氣的說。
郡丞不語,他一直懷疑稅銀案有內奸,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都尉,不然事咋就那麼巧,這邊押運剛出發,還沒走出延安郡地界就讓人搶了。可郡丞又不能確定,因為都尉沒跑,案子破不了都尉也得掉腦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郡守看著郡丞道:“德仁,這要命得關節,下牢的兵丁該上大刑就上吧!都是一條船上的這關要是我們過不去,他們也好不了。”
郡丞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都尉是郡守一手提拔起來的,就他是託關係才搞到的這個位置,可沒想一年不到就攤上這事,黴運到家了。
三人合計到深夜才散去……
春花樓延安郡城最大的青樓,東家是東都王家,乾朝六大世家之一財力雄厚,家主更是河南郡守,可謂權勢滔天。春花樓三樓雅間內,欽差藉著燭光擺弄著摺扇,笑盈盈道:“子期好久不見,本官真是沒想到能在延安郡再遇,心裡喜的很!”
欽差臉上掛著春暖花開般的微笑,給人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王義知道那是錯覺,治書侍御史“張啟年”出了名的老奸巨猾,吃人不吐骨頭,栽在他手裡的人多了去了。王義陪笑道:“我就一勞累命,這不——有批貨要從東都送到延安郡,大哥就派我來順便查查春花樓的賬。”
“大兄可還安好?一年多未見甚是想念!”張啟年關心道。又是一番寒暄,王義才告辭離開。王義前腳剛走,張啟年便低語道:“派人盯死延安郡都尉,告訴郡丞賣點力,案子破了少不了他的好處,沒準他就是下一任延安郡郡守,這事你親自跑一趟。”
張啟年見影子離開,吹熄了蠟燭,卻仍坐在交床上,心中盤算著“王家二爺會為了屁大點事跑趟延安郡,這也太巧了,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過可千萬別和稅銀案扯上關係,東都王家他還是得罪不起的”。
王義見欽差熄了燭火,不由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乾朝的夜晚亥時到寅時是宵禁的,尋常百姓要是被抓到輕則拘謹,重則就地正法,所以深夜的延安郡城萬籟俱寂,除了更夫和巡街兵丁再無他人。都尉府邸和尋常百姓家沒多大區別,一進的院子除了大廳就剩兩間低矮的廂房。延安郡都尉沒取妻家裡也沒有下人,孤零零的老哥一個。
都尉姬安已步入而立之年,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郡守青睞有加。姬安弱冠之年便被郡守收入府內,算是家奴也算半個兒子,連表字“安成”都是郡守取的,郡守對都尉期望頗高。夜黑風高,都尉一個人坐在廳堂,將橫刀至於膝上閉幕凝神,宛若老僧入定。
安靜的小院外兩名黑衣人隱藏在對街的房頂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都尉府,黑衣人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在一個女人眼裡,一個白衣飄飄,白紗蒙面的女子。女子單手持劍,就站在街巷角落裡,彷彿和環境融為一體。李太平翹著二郎腿,仰躺在都尉府門前的大樹上,百無聊賴的數著星星。
李太平天還沒入黑就躲在了樹上,黑衣人和那名白衣女子來時李太平都睡了一覺了。師傅要查案卻躺在客棧裡矇頭大睡,擺明了髒活累活都得為人徒的擔著,李太平沒轍只好獨自一人跑都尉府蹲坑。稅銀被搶,負責押送的主官卻活著回到延安郡這很不對,有實力劫稅銀怎麼可能還留活口,那麼押送稅銀的都尉就擺脫不了監守自盜的嫌疑。
“五千貫,那可是足足五百萬枚銅錢,馬車也能裝兩車了,這要是有一車後半輩子就可以躺在銅錢上睡大覺了,左擁右抱嬌妻美妾豈不快哉!”夜就在李太平浮想聯翩中度過……
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更夫敲著銅鑼一慢四快走過大街小巷,預示著延安郡新的一天開始了。
一匹快馬在城門開啟時入城,直奔王家在延安郡的府宅。一大早王家二爺一邊悠閒的吃著點心一邊翻閱賬本,下人則守在一旁候著。
“老爺,長安有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