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水流從高高的花灑衝在身上,沖掉彷彿鑽進毛孔的黑灰,順著槽道流淌到地下,匯入暗無天日的陰森管網。
守護者公寓的水是溫熱的,一年四季,每天24小時。
溫熱的水發掘出身體的疼痛和疲憊,一點一點地為尼爾回憶起這一整晚的驚心動魄。
被殺死的狼人恢復了人形,尼爾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或許那兩頭狼人的本體是人,只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變成了恐怖的被毛的怪物。
但舊印留在他們身上的傷痕卻依舊,就像被巨大的勺子剜掉了肉和骨頭,那兩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讓哈瑞幾乎吐出了膽汁。
然後尼爾就缷掉了皮卡的車牌,開著只剩下半副車架,但是車廂完好無損的破車駛進了義大利聯盟俱樂部的停車場。
有趣的是波特羅居然沒有露面。
尼爾本以為車子變成這樣一幅非正常的破爛模樣,必定躲在暗處觀望的波特羅或許會拒絕接收。
可結果卻沒有。
俱樂部燈火皆無,停車場了無活人,直到尼爾和哈瑞離開,他們都沒有見到任何一個義大利人。
尼爾覺得……波特羅大概是知道狼人的。
身體沖刷乾淨了。
尼爾把熱水關掉,只留下冰刀一樣刺骨的冷水。那冷水揉著皮、剮著骨,毛孔在收縮中吐出最後的汙穢,吸入新生般的活力,注入身體的角角落落。
尼爾看到了胸口的舊印。
或許是錯覺,他覺得那些圍成圈的不知何來的古老的楔形文字似乎有一星半點的殘缺。
他想去找摩根。
問清楚舊印的作用,問清楚胸前的紋身,還有祖謝坤、秘法師議會、窒息之手以及那個詭異的名為黑之束縛的儀式。
然而他不能去。
有朝一日他或許會配合密大教授們的調查,但絕不是今天,不是現在,不是他還揹著瘋子的誣名,除了乖乖聽話,什麼都做不了的時候。
奧班尼翁已經近在手邊。
只要那些關鍵的報告還在那個黑幫頭子的手上,尼爾就一定會拿到,而且很快會拿到!
“尼爾。”浴室外傳來哈瑞的聲音,“尼爾,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談一談。”
意料之中的談話。
尼爾關上水,溼著身體套上浴袍:“稍等,蘿貝塔,我出來了。”
哈瑞是第一個洗澡的。
這會她披著溼漉漉堪堪及肩的頭髮,斜倚在門邊,端著兩杯濃香四溢的咖啡。
她把大的那杯遞給尼爾:“不要奶,不要糖,煮濃一些。”
尼爾笑著接過來,摟著哈瑞深深一吻:“謝謝。”
哈瑞紅著臉,低著頭,輕輕靠在尼爾坦開的胸前。
“你早知道我們會遇到那些……那些不一樣的東西,是麼?”
“從沒有確定過,但確實有這方面的猜想。”尼爾老老實實回答。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還有……你不是撰稿人,是麼?”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
尼爾笑著把哈瑞拉到床邊,坐下。
他捧著咖啡思索:“該從哪兒開始說呢?我的名字。”